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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瑟都兰 (6)-(10)

2020-04-10 17: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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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对决

瓦拉契并没有关掉火箭推进器,因为他知道,要对抗召唤生物,必须保持速度,被召唤生物停下来才是最大的失败。

他在空中出拳,他说:“火”,于是他的撕裂爪上燃起烈焰,接着他一拳打进树人的躯干之中,强劲有力的火箭推进器仍然在继续输出,而格斗家的技能让他把这拳的动能转化为爆炸伤害,原本抬手的树人被瓦拉契从其中穿过,一拳打在胸口的枝干处,紧接着就是一阵火云碎开,它被炸的四分五裂,而剩下的不是焦黑、就是还在燃烧。

三秒。

四秒。

在火箭推进器还剩下两秒工作时间的时候,瓦拉契停下了它的输出,接着高速他俯冲而下,仍然是冲拳的姿势,朝着地面上打来。

伍德身边的士兵见到动力装甲开启火箭推进器,早就各自散开、趴下,避免成为地面掠入单位的首要打击目标,面对这种轻步兵杀手,他们的结论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对装甲单位的恐惧早就深入他们的内心。

只有伍德仍然站着,在刚刚的一击中,他判断出对面的操纵者是一位格斗家,而且很可能只是格斗家——初阶巅峰10级格斗家,还没来得及注入第二种超凡力量。

在经历了职业基础的学习之后,凡人有一定的几率感悟到背景,从而能够储存并操纵超越凡人的力量,比方说法师的法力、骑士和斗士的斗志,这时他们被称为初阶,标注是1~10级。法师在学习中得到感召,斗士在战斗里觉醒,射手在日复一日的训练里感觉自己超出凡物,这就是职业者。

当他们达到了初阶巅峰时。经历相同的学习过程奠定基础,就能注入第二种超凡力量,第二种力量的注入和提升的难度远大于第一种,因此被称为中阶;同样,凡人最多能承受的超凡力量为3种即30级,之后就不可能再循序渐进的提升。也就是30级高阶巅峰为分水岭。

30级之后,职业者必须自己对力量和背景有所领悟,开辟属于自己的道路,以此拓展出新的力量,当超越30级这道天堑之时,凡人就能升华而进入传奇,那就是32级之后的世界。姜朗与何齐天都卡在了30级这道层面上,他们谁也迈不过去但这太正常不过。

 

对方大概率是一个十级的格斗家,而伍德是一个10级的四叶草法师,对方有动力装甲的加成,但伍德的职业评价更高一点,他们之间的胜负其实不好说。在瓦拉契关闭了火箭推进器,从天盘旋冲下的时候,伍德就有了作战的策略:他不能被瓦拉契近身。

首先他收紧了法师护甲以作保险,随后他瞬发了一个酸液风暴逼迫瓦拉契在空中做出闪避动作。接着他快步跑向一棵树,在提供了整整一份的法力之后,这棵树开始颤抖、变形,让伍德走入其中。在伍德进入10级的时候,他选择恒定艾草经络、植株接触术和超凡躯体适应,这就是为了现在——他可以用一棵树来当自己的动力装甲或者外骨骼,以此获得保护、加速和法术强化。

随后那些守备队员就看见一棵树抬起头来,大约三米半,棕黑色的护甲泛着法力的紫光,而瓦拉契则向树俯冲,他的拳上又一次燃起熊熊的烈火。

伍德没有畏惧,这片林区本来就在阵地前方,他在这里和瓦拉契战斗,反而可以给那些守备队员争取机会,让他们给迫击炮上弹。

首先他以远超树的速度往一边闪避,同时双手抬起,木矛风暴脱手射出,三十多根木刺,就像是一挺轻机枪在开火,迎着瓦拉契射去,而瓦拉契当然不敢正面相对。

他在树上暂时栖身,然后起跳,强劲的相变肌肉在法力和电流的共同作用下收缩舒张,带给他远超凡人的跳远能力。他在树和树之间跳跃,两次之后,伍德就不得不停下他他的木矛风暴。

在战斗暂歇的那一瞬间,瓦拉契则闪身露头,手中握着冲锋枪对伍德集中射击,他的动作虽不标准,但垂直稳定系统和枪法却保证了命中率,二十五发子弹,有十来发打中了伍德,但却打不穿树木的天生装甲和法力护盾。

瓦拉契在动力装甲之中骂了句脏话,他倒是第一次和四叶草法师交手,没想到能比蹩脚法师强那么多。他的余光扫到地上那些躲避直冲的守备队员,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在填装弹药,就是在准备火箭弹,他们人群中不时出现被弹片打碎脑袋、失去肢体的伤亡,但他们的士气还没有崩溃,他们可以继续进攻。而在装甲之内,他开始虔诚的祈祷。

他的祈祷词就是口令。他说:

“赤红之龙能断一切神佑我佑我远离伤创苦痛佑我佑我与我同在!”

同时他的轻型装甲外骨骼开始全功率输出。

能量转化为内能,他身下就是引擎,左边则是制造火焰的燃料箱——大量的热气在密闭的空间中继续升温,他已经满是汗水,但他没有感觉,他一面盯着那个树人和里面的法师,一面分神关注整个战场环境。

他的瞳孔已经收缩到了极点,随着感知系统提示他:目标法力场发生变化,他便从树上侧身跃下,跳到一个倒毙的树前,一脚蹬在那棵树上,树后的士兵躲闪不及,被树当场碾压,而伍德的自然衰弱也冲他飞来,他飞身跃起,钢铁齿轮之间甚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伍德见到自己的自然衰弱被他躲过,也开始紧张了起来,他首先便查看自己的法力,但又觉得根本不用查看,他大概还能施放八九个法术,这他早就熟悉了,只能怪对面给他的压力太大。

瓦拉契挥着撕裂爪从空中落下,他口中仍然念着赤红金刚神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很清楚,对面的法师想要再阻止他接近,已经不容易了。

伍德确实感到了自己的无力,他认为是自己的木矛风暴交的太早了,所以他必须有一个替代品,紧急之下,他又凝聚出一道酸液风暴。

二十发酸液球在林地里四射散开,打断了七八棵树木,但瓦拉契这一次却没有闪避,他用左手接下了其中的几束,作为冲进伍德身边的代价,他的左手基本也失去了效用。

但是还差五步。

“荆棘围墙。”伍德做出了应对,他首先要贯彻自己战斗的方针——不被近身。片刻之间他的身前长出了一圈荆棘,棘刺朝外,有金铁的色泽。

瓦拉契没有管那么多,他第三次燃起火焰符文,他的撕裂爪的刃面已经红热,而他一爪切开荆棘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听到了剧烈的滋滋声。这一次,瓦拉契把烈焰催发到了极致,他的右拳握着一轮太阳,而他出拳,带来一片惊心动魄的赤红。

伍德后跳,也之后向后闪避。他双手下压,树上的所有枝条都抵御在身前,他要硬接这一拳,他还有办法,那么近的距离,他不信那台几十年前的轻装甲还能再抵抗他的一次法术。

被法力淬炼如钢铁的树木和红的发青的火焰,它们撞在一起,瓦拉契硬顶着操作系统骤然响起的警报,踏步侧身左肩撞。

而伍德则法力耗尽,在短暂撞击的片刻中飞洒一大片寄生种子,这些种子贴到了装甲表面,生出复杂的根系,让轻型装甲的所有动作都开始变形,一个冲撞变成摔倒在地上的滑稽姿势。

而树人也并不好过,在那一瞬间,它的腹部被烈焰捅穿,控制烈焰的是赤红那暴虐的神力,从枝干到主干,全部被搅碎成絮状,与这棵树精神相连的伍德更是元气大伤,这一拳几乎干脆把他的法力护盾打得消失,可是他虽然被一拳打穿,却赢得了较量。因为寄生孢子云的命中,瓦拉契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机会了,他装甲的魔抗实在太低,岁月消磨了上面本就不多的青金,被法术命中就举步维艰,只能说是时势使然。

面对被束缚的瓦拉契,伍德喘两口气,马上就要放个木矛术来捅穿这个装甲,报自己的一拳之仇,但瓦拉契却也没坐以待毙,他全身上下,包括脸上,满是汗水,但比高温更让他痛苦的,无疑是自己和装甲的脱节,他再也体会不到在装甲之中的感觉——摆脱了无用的凡人之躯,用钢铁把一切都摧毁,以此奉献给伟大的赤红。

他勉强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机会,首先他得调整姿态,但所有的肢体都被捆住了,随便他在里面怎么操作,就是动不了,危急时刻,瓦拉契灵光一现,将装甲的右臂释放,真空闸弹开的时候,他的装甲勉强正立,不再是头朝下的等死姿态,而是昂起了一个角度,在这危机关头,瓦拉契再次启动了火箭推进器。

但是伍德的木矛已经出手,木矛直接贯穿了腹部的装甲层,刺入位置很正,哪怕是火箭推进器启动也没能甩掉木矛,伍德于是看着对手的装甲带着木矛,在树冠层撞了好一下,飞入空中,三秒之后冒出一阵黑烟,不知道坠毁到了哪里。

“草,”他说,“nmb差点死了,tmd,”伍德不再克制了,他在通信频道了疯狂地骂着脏话,随后让跟着自己的那些小兵,士气大振的守备队员把碉楼里的人,无论有没有武器,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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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维尔的计划是再从矿道里撤出去,在来的路上,他悉心撒上了不少种子,凭借着四叶草法力对植物的亲和,他可以在三天之内闭着眼睛走穿矿道回去那个小村庄。

但他遇到了许多困难,首先,他虽然和苏梦一起找到了她叔叔,鲨鱼口的矿镇却也因此陷入大乱之中。混乱是逐渐开始的,首先是矿工听闻巨响,违背了宵禁的条例出来看,随后就看到维尔和剩下的巡逻队大战一场,看到维尔一手放出青色的闪电,另一边举着步枪反复点射,他们深刻的感觉到了危险,而就在此刻,大群大群的松鸦飞到鲨鱼口边的镇上,它们有七根黑色荆棘一般的羽冠,目光冷漠、静寂,如同看到死人。

矿工们从小听说松鸦的存在,一只松鸦代表一个的死亡,他们朦朦胧胧地觉得大难临头了,于是想尽办法找到工具,往自己知道的每一个出口冲去,他们觉得只要自己走了出去,松鸦所预兆的就不是他们的死亡。

因此他们也对同伴下手,也对士兵下手,他们心里清楚,谁都能死,自己不行!于是他们陷入了有若实质的疯狂之中,在这种情况下,维尔和苏梦反而安全了。

其实也没有。

伍德要他手下的士兵把瓦拉契坠落的位置找了出来,却发现只剩下一滩装甲的碎片,瓦拉契被人救走了。他轻车熟路地杀掉了几个暴民让在场的所有人看见:

他问:够冷静了吗?我tm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回答,懂吗,不然就一起当肉泥。

附近的人纷纷点头,他问出是一个女人拆开了装甲,救走了装家里的大块头,而且往镇内逃走了。伍德不关心那是谁,但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赶尽杀绝是起码的事情,于是他也向内追去,不顾自己的伤势刚刚平息。

许多大棚坍圮,而有的人仓皇出逃时,室内的炉子没有熄掉,火焰在密密麻麻的棚屋之间传递,许多人的家就这样付之一炬,但这点火焰并不能阻止伍德,他不紧不慢地掠过整片混乱的棚屋区,但却被火焰造成的光、影和烟雾拦住,当他终于钻了出来,他看到一个他绝对不愿意在这里看到的人。

维尔。

他当然知道维尔在这里,毕竟他利用了他,计划是他安排的,要姜武把维尔引出来,但正因为如此,正因为,他了解维尔,所以他感到烦躁。

他暗骂一声:怎么能逃到这里来。

随后他对着维尔说:“你好啊维尔,没想到你也有这种爱好,什么时候我们再碰一面,交流交流晚上徒步旅游的经验把!”他把目光放到维尔身前的萨琳娜身上,在心里赞叹两句,没想到乡下地方也能有这样的美人。只见萨琳娜跪倒在地,双手掩面,泪水不住地落下,瓦拉契就在她身前躺着,一动也不动,刚好在两人所站的中点上。伍德忽然看到萨琳娜把手放下来,接着抬起一对漂亮的眼睛朝他看来,隔着距离、火焰和风,他看不清那双眼睛蕴含着怎么样的情绪,但未必不是充满血痕冤仇的。

维尔看了看萨琳娜,又看了看伍德,没有出声。

于是伍德继续说:

“你没有必要阻拦我,我也不会干涉你,你想走就走吧,带谁都行,除了他们两个,怎么样,我们互不侵犯。”

维尔背着那挺老旧的轻机枪,身前插了一把长枪,刺刀插在地上。烈焰氤氲起的高温空气舔舐着他的身影。他说

“唉,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刚刚从装家里出来的,唉,他已经死了,这个女孩就放过她吧,为什么呢?我们没有必要这样做。”

“没有必要?”伍德眼带不屑地抬起头来,他相信瓦拉契可能确实死了,但是他继续说,“你没听过什么叫斩草除根吗?你看那个女孩,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她也不知道我是谁,但她看着我的眼神里蕴藏了多少仇恨?我不杀她,给她一个机会,十年之后,她成长起来,那么她就一定会要杀我!我凭什么放她活着。一个人天天惦记着你,白天想你,晚上也想着杀你,你愿意吗?”

“只是你这么想。”维尔不紧不慢地说,“你把自己的利益看得那么重要,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要为你的利益去服务的。我不想看你滥杀无辜,就没人能在我的面前滥杀无辜,那你又能如何?”

伍德气急败坏地说,“你到底懂不懂?”我们交手有什么好处,她是你谁,素不相识,你tmd知道她叫什么吗?你干嘛为她出头啊。给我个面子,我们交个朋友——”

“你说服不了我。”维尔说,“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自己着想,我也像你一样为自己着想。那你看,我们之间立刻就产生了分歧,不是吗?既然你没法用言语说服我,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说了,如果言语没有办法分出一个胜负,那我们各自退一步,我带着她走,怎么样?你也给我个面子不好吗?回了学校我可以请你吃饭。”

艹,伍德对维尔的油盐不进感到一阵恼火,这哪里来的傻逼,怎么就不懂生存法则呢?脑子里灌了钢筋是吗?这样的人都能活着在奈瑟都兰长大?奈瑟都兰真的是越来越宽容傻逼了。

但他面临着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他当然可以用法术和拳头说服维尔,但他可能打不过维尔。“不,”伍德心想,“维尔,温室里的花朵,我干了三年佣兵,经历过多少次战斗了?他有什么?擂台上无关生死的剑术游戏?”

干,伍德继续想,维尔拦着我,我就弄翻他,他不是还算不上真正的中阶吗?我今天就搞倒他!他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单单比拼法术,我还有优势呢!我是十级四叶草法师,他应该只有八级,就算法力醇厚有九级的水平,他的法术强度恐怕也不如我。

他开始估算自己的法力余量,要分出胜负——或者说偷袭杀掉萨琳娜,他还需要多少法力呢?他想着自己一个自然之怒就能让她死,而自己还剩下五个法术的余地,于是他偷偷摸摸的就要施法了。于是他念咒,

在这一瞬间,维尔抬起头来,他周身一道深灰色的光环散开,伍德的自然之怒和维尔的自然据斥灵光撞在一起,相互消耗,伍德发现维尔消耗不小,也并没能处于他最巅峰的状态。

于是他收起用法术直接杀死萨琳娜的主意,他默念几句,身边一棵着火的枯树自行熄灭的火焰,贴上了他的身体,构成了简易的装甲,灰色的纹路和烧焦的气息蔓延在紧凑的场地上。现在他可召唤不出庞大的树木动力装甲,只能勉勉强强让自己对攻击有些防御的能力。

维尔当然认得出这个法术,这是四叶草法师所能选择的一条分支——苍苍。经过恒定艾草经络、植株接触术和超凡躯体适应,以无有之光作为恒定法术能源时,使用者能获得对植株义体和植物器官的完美适应。因此他们能驾驶树木如同一台动力装甲,现在这个是简单的版本,他并不害怕,甚至为此感到兴奋。

因此当伍德披上装甲,就代表他们要更近距离的作战,而这反倒是他擅长的地方。他端平刺刀,猛冲几步,手中的刀锋猛地刺出,却被伍德用树枝打偏了方向。两个人各退一步,维尔对着萨琳娜说:

“站在我身后”

随后他放下了刺刀,这用的太不顺手了,他迫切的希望有一把利剑在手。于是他拿出一粒种子,那颗种子发芽成长,变成一根桃木枝,维尔手中蕴藏起酸液般的绿光,在树枝上一抹一握,便把枝节去掉,握在手中,伍德不屑的问:

“树枝,你就凭树枝吗?”

他手执权杖,依靠这台枯木装甲,他也能放出不少和火焰有关的法术,但他正要念咒,维尔却已经一剑劈来。他的感知快速的示警,让他明白自己绝不能硬接,于是他侧身闪开,却发现维尔挥来的树枝并不普通。

他扭曲了酸液风暴,把法术缠绕在那根树枝上,在挥斩出的一霎那间,酸液像风一样的刮来,如果不是他躲避及时,他用来接招的枝条已经被砍了下来。伍德心想:“酸液风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施放几个。”

而维尔已经踏前一步,他手中的木剑刺在了枯树装甲的枝干上,这是普通的一刺,引起伍德法力护盾的阵阵涟漪,而伍德暗自考虑,他还能硬接六剑,他倒要看看是谁的法力先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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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荣誉对抗

伍德和维尔的战斗走到了尽头,维尔又一次竖起剑刃,他抓住一个空隙,伍德并不擅长于近身缠斗,只不过是靠苍苍的护甲和那套垂直稳定体系在和他打消耗战,他希望维尔把法力用光,那么他就赢得了战斗的胜利。

但维尔非常冷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长处。对于战斗他从未害怕过,只是不知道为何而战。这个伍德,他曾经交流过——想法和大多数人没什么区别,法师都是这样想的,搂钱,然后让自己的实力更上一层楼,这几乎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他们从来不考虑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是怎么想的。

法师一向如此,救难运动已经过去,人们变得现实而功利。维尔冷冷地看着伍德的面目,看着他张皇失措、手忙脚乱,而这样的战斗让他觉得乏味。

伍德的招数无非是那么几下:荆棘乱舞用抵抗自然就受不到多少击退效果,木刺可以直接偏斜,并不能威胁维尔,自然之怒他放不了几个,不用太担心。伍德在慌乱里喜欢朝他的右手不断进攻,而维尔绕着他一直走,伍德的许多攻击都消散在空气中。

伍德一个转身,他的木矛便顶到维尔的剑上,维尔用树枝把它打偏,踏步右转,又横起木剑,架住伍德挥来的一杖,叮的一声,他抽身右闪步,出剑卷起一阵酸液风暴。

维尔不担心伍德能看破他的攻击思路,那也就是多拼几剑而已,何况他出剑快,变化多,唯一限制他的也就是剩下的法力而已。

伍德用红松护体来接,他的身上蔓延出郁郁葱葱的松树枝条,和飞溅的酸液碰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音。泛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视野,他盲目的出招,却被维尔欺入身侧,带起划过身体的剑风,他感觉不妙,在这一瞬间,伍德的法力护盾碎裂开来。

前前后后一共七下,维尔打穿了伍德的法力护盾。

接着他一步便穿过了伍德的招式,回身便刺在装甲上,凝聚了酸液风暴的树枝捅穿了枯木的防御,把垂稳系统刺穿之后,维尔拔出剑来。伍德的已经没法流畅控制他的装甲了,他机械的酿跄着想要向前走,但他不好控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伍德狼狈之中听见维尔对他说:

“别动了,刺刀顶在你的脖子上。”

伍德本来还想挣扎一下,现在却只能无奈的趴在地上,接着他被维尔拉了上来,摘掉头盔,这一切让他感到耻辱,但他又难以动弹。所幸维尔顾及到他的一点脸面,没让他趴在地上对话。

他看着维尔,火光映照着他的身影,光影塑造他分明的棱角,使他显得欣长而强壮,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勒贝尔,上了刺刀,正指着他。伍德满怀不甘地问:“你消耗也不小,凭什么能有那么多酸液风暴。”

“我放过多少法术?”维尔说,“其实没多少,是你太斤斤计较了,觉得一定要留有余地。现在换我问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伍德抬起头看了他几眼,虽然他也是才知道,但是他却不耐烦地说:

“闪金,就是极化金,听说过吗?这里有,甚至还有不少。”

极化金是超凡金属中的贵重品,它在哪里产生呢?在金矿附近,一位传奇的陨落才可能造就极化金的诞生——不管这个金矿有没有枯竭,因为为了一克的极化金,人们可以熔炼一百吨矿石,它通过手术能完美地渗入神经之中,接受改造者的反应速度将获得极大的提高,最重要的是他们能直接感触到背景的力量,施法、蓄力、晋级,这一切在他们眼中都将纤毫毕现。而对于没有天赋的人,感知到背景意味着极化金能让他们迈上职业者的道路。最重要的是,神灵对于极化金更加地关注,因为经过他们烙印的极化金可以承载他们巨大的力量,也就是他们可以借助这种金属培养他们在外的使徒。

维尔当然听说过,他沉默了一下,又说:

“就为了一点点金属,也要有那么多人丧命吗?”

伍德不屑地反问,“人命难道值钱吗?”你天赋出众,你不一样,你千里挑一。你有能耐成为高阶法师。是的,你厉害,可是其他人呢?七姓冠族,八门贵胄,九系神祗,一十二学院,三十六家共天下,你出身四叶草,好吗?好,将来还不是给他们打长工?

那这些人呢?这样的人有多少?处处都是,他们和我们又不一样,随随便便生出来,也随随便便死掉。有钱人和我们不是一种人,因为他们更富裕。我们和他们不是一种人,因为我们更强大,你已经不是一个凡人了,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出头,为他们考虑?你是一个职业者,有自己的利益,他们有自己的利益,你是不是不相信,散播出你的肉可以让他们成为职业者的谣言,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恨不得生吃了你,你对他们好又有什么用呢?”

维尔还是用不紧不慢地语气说,“你可以起来讲话,也没必要那么冲。我只是问问,看看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他抬起头来看向夜空,“我不喜欢看到别人死在我面前,我认为如果他们连活下去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的话,那就太可悲了,我有感同身受的痛苦,你能理解吗?”

 

与此同时,何齐天坐在一辆吉普车上,在旷野的道路上疾驰,他已经能隐约看见鲨鱼口了。他仔细地看着鲨鱼口,这个据说能改变他一切命运的地方,之间崇山峻岭里,突兀的显现出连绵的大火,火光冲天,天上松鸦环绕,他呼吸着夏夜的空气,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躁动,他努力安抚压抑着,知道还不到嗜血之时。

他身边坐着一位祭司,这位祭司用黑色的罩袍遮住全身,阴影拦住他的脸,看不清面目,何齐天和他说话很不客气:“原来堂堂祭司花了那么久策划的几个步骤,第一步,连三天都没能拖住。”

“姜朗老而不死,”那个祭司用嘶嘶的声音说,“还有点经验留着,想不到他还能那么果断。”

“送命的又不是他,”何齐天不屑的说,他看着鲨鱼口一点一点接近,“他怕什么。你不是妖魔教徒吗,难道说你们很看重人命?荒野上的人,死了就死了,能做点事情就已经算他们值钱了,这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谈好的交易怎么样,我给你们极化金矿石,你们把那东西交给我?”

“我神何曾食言?”那个祭司说,“你下去把人杀光,我们会安排矿工来的。不用留手。”

 

“你又算什么,啊?”伍德说,他想到自己还被维尔用刺刀指着,于是把要喷出口的话收了回来,愤愤地嘟囔几句,“像这样还坐着改变世界梦的24K纯傻逼真是少见,怎么我还能碰上一个。”

维尔又说,“我一直认为,也不是说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吧,不是这样的,有的人就是该死,不过呢,这跟你是没什么可说的,喂,对了,你还想活命吗?”他脸色严肃起来,突然问道。

伍德也抬起了头,他脸上的神色不能仅仅用严肃来表示,他露出了恐惧和动摇的神色,他说:“这是什么?”

“高阶巅峰,”维尔说,“半步传奇,血气满盈。”

“何齐天。”伍德说,“快逃!我们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几分钟前你想把我打倒,现在要我帮你逃?维尔反问,他想了想,战斗之中,两人都没有默契地下死手,所以还是碍不过同学情面,他对着其它人说:“去矿洞,懂吗?我们从矿洞走,在里面等我!”

他的话说完,就开始帮伍德卸掉枯枝组成的装甲。

 

他内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但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有怒火在燃烧。之前和伍德的争辩并不能改变他,让他自暴自弃,他的内心只有更加的愤怒。他和许多人谈过,他知道矿工是怎样生活的,没有天黑白夜,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他们活的那么艰辛,留下了什么?一无所有。

矿头拿走了多少?监工拿走了多少?税官拿走了多少?守备长又伸了多长的手?最后他们为了一个保密,为了一点点贵重品,像羊群似的被赶着杀死。这是维尔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他还能说什么?

他看着山谷口出站起的血色影子巨人,它挥手就是一片惨叫,他心知姜朗也有一样的实力,但要改变这片荒野上的一切,他们之间必有一战。哪里有改变一切的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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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避风

一个晦暗的黄昏,维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的阁楼上。天上积着厚厚的雨云,夕阳的光芒照射在云层上方,透不过,把整片世界染得玄黄一片。维尔早就告别了苏梦和她的叔叔,她们可能要在那个村子里避避风头,看看情况,虽然维尔早就说了:“火焰把鲨鱼口烧成一片废墟,这片废墟不就有如死后的灰烬吗?达官贵人注重陪葬品,可是现在有一整个鲨鱼口为你的父亲陪葬,为什么还是执意要找到骨灰呢?”

萨琳娜和他走在荒漠上,为的是重返火泉镇,可是回到了火泉镇的意义是什么?听人说姜朗古板,姜鹤激进,姜武野心勃勃,无论这位置谁来坐,对一切都没有改变,何齐天?何齐天和妖魔狼狈为奸,他未必不会杀人盈野。

萨琳娜看得出维尔在思考,而且这个问题还很困难,她希望帮助维尔,所以她轻轻地问维尔在想什么。

“萨琳娜,你觉得为了一点利益,人和人就争斗厮杀起来,获得了胜利的就把败者当作奴隶来使用,把他看作家里的羊、牛和狗。这究竟对不对呢?”

 “你是怎么想的呢?”萨琳娜表示了不解。

于是维尔就说:“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起码做人不应该是这样。之前我认识一个法师,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上个星期又打死多少暴民,我听了有些气愤,但是那些,呃,暴民,他们在复仇的同时连带害了不少人。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萨琳娜当然不是合格的交谈对象,毕竟她跟着瓦拉契一起在荒野上流浪,对维尔这一套多愁善感毫不感冒,说不定她在心里暗暗讥讽:“这世道不就是这样的吗?”但她尊重维尔,她希望能帮到维尔,所以她只是倾听。

“我仔细想了想,又到图书馆里转了几圈——没有这样的书籍,所以我就只能自己想啦!我能理解复仇的人,也能理解秩序井然的必要性,可万一是这整个秩序出了问题,它就从保护每个人变成了一个冷酷的屠杀机器。那么我想见到怎么样的世界呢?”维尔摇头晃脑地念起来,“有能力的人各司其职,并不拘泥于地位的高低;人们互相敬爱,老人颐享天年,孩子得到教育。人人能有一份安全的工作,不必十八小时操劳就能活下去……”他说不下去了。

萨琳娜便把瓦拉契给她讲的故事讲给维尔。维尔等她说完,说萨琳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怎样的。

瓦拉契的家乡只是奈瑟都兰世界的一部分,他口中描述的巨大城市只不过是城市群里的一部分,奈瑟都兰,一座屹立了四千年之久的巨型城市。现在最繁华的城市群只剩下三处:林区、圣塔区和港口区,三大区之间以废墟作为连接。这这些废墟有的是昔日传奇法师的领地,或是旧日辉煌时的城市遗址,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地方没法被重建,只剩下废墟和废墟里的贫民。所有的人,无论是封地里的贵族,或是世家法师还是垄断公司,他们一同组建了一个议事机构,并把总部放在圣塔区中环路的一幢高大建筑里——所有人都用一个名字来称呼它:天上京。

天上京中坐着奈瑟都兰内最强的传奇法师们,至今,位列联席的四阶传奇法师仅有两位。接着维尔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其他的势力,传奇从他口中说出来,落地铿锵,引得少女忍不住问:为什么总是传奇。维尔就说,这是一个魔法、骑士剑和卡宾枪的世界,传奇就是实力,它是一个人独立自主的开始,它是一个人自由的象征,从传奇开始,人们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掌控自己的命运。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萨琳娜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而维尔则不去想这些,他们进到火泉镇里,沿河一路走,卖烟的卖盘的有,还有算命占卜、姻缘牵线——火泉河是火泉镇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地势很低,两边新建的楼往上走,反而显得层次错落、鳞次栉比。维尔租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户主叫索兰安,之前他们谈的不多,但在那个钟表匠村长的口中,索兰安是一个重要人物,能够带给维尔一些特别的东西。

索兰安看到维尔带着人回来,立刻把门口拦人的木板合上,接着敲了敲自己门上写着的一幅字,维尔抬头去看,只见上面写着:打牌戒赌请到别处;靓女画皮勿进斯门。横批只有四个字:平安社区。

“不是,她不是,咳咳,你想的那样,完全是有些特殊原因。”维尔看到靓女画皮,涨红了脸,觉得索兰安完全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于是出声辩解。

“别不是不是,你上次不是还说,”索兰安本来靠在墙边晒太阳,见到维尔辩解,勉强把眼睛低下来一点,继续质问说:“有女孩子在城里跟你关系不错?出来就找……这个档次的,这就是你?”

萨琳娜看到维尔还想要辩解,立刻判断出他完全没有讨论赢的可能,于是双手抱胸,把头偏到一边,说:“我是那种女人,不是的好吗?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像?”

维尔立刻帮她解释说:“我从鲨鱼口回来,萨琳娜也是被我从那里救出来的。我嘛本来就在这里,你没有空房间了吗?我出钱帮她租一间。”

索兰安点点头,但还是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盯着萨琳娜看,萨琳娜被他看的生了气,甩甩手走了进去。维尔向索兰安道了谢,暂时还没把钟表匠给他说的事情告诉索兰安的时候,索兰安就问维尔:“今晚有空没有?”

“看我几点睡醒吧。”维尔告诉索兰安。他满身疲惫,上下眼皮在打架,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头一直往下低,忽然醒过来,问索兰安:“我刚刚答应你没有?”

“你答应了。”索兰安不动声色地说。

 

他上了阁楼,这幢小楼五层有个小隔间,他一般叫阁楼,里面放了张床,床边放了张三角凳权当床头柜,除此以外没别的东西了,维尔就睡这里。清早起来到学校去坐着消磨时间,晚上回来倒头就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很快沉沉睡去,梦里仍然是熊熊燃烧地鲨鱼口。

 

却说到了半夜,索兰安点了灯,从地窖里起出两瓶酒来,上去敲阁楼门,拉了维尔去阳台上消遣。维尔很生气,“三更半夜消遣,你不睡觉的吗哥哥。”索兰安就用维尔说过的话搪塞他,维尔想起钟表匠的话,半推半就的就跟他去了。

“别哭丧着脸,你没睡过?待床上想女人?”

“别老是女人女人的。说了,萨琳娜我从鲨鱼口把她救回来,你知道我有多险?差点就把命折那里,大哥,我平常无所事事一点都要睡八个钟,你不知道这两天我经历了什么,我才睡六个小时啊!”

“火泉镇究竟发生了什么?”索兰安问。

于是维尔把自己的战绩添油加醋的讲了一番,略过了开头的村庄和结尾的仓促逃生,讲到何齐天现身便戛然而止,然后问:

“何齐天和姜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十年前的事情。当年的何齐天和姜朗,甚至称得上伙伴,他们两人那时还算不上传奇之下的武者和战士,他们要面对的是前任守备队队长,不仅实力强绝。为了推翻他而自己统治火泉镇这一片地界,他们干了不少事,比方说火烧招待所,然后姜朗首先翻脸,他占尽先机,何齐天只得凭借身上的黑龙不死身侥幸逃走。这才有了衰牢山火泉镇十年的格局。”

“后来呢?”

“后来他们当然陆陆续续也有交手,但这又不是侠客小说一样单凭个人武力分胜负,姜朗可以安排手下用制导导弹指着何齐天,何齐天的马仔难道能带着武器混进现场?”

“所以现在何齐天回来了,但是何齐天并没有比姜朗逊色多少,我能感觉到他高阶巅峰的气势,如果姜朗没有传奇实力,那他们应该是势均力敌的。”维尔说,“何齐天要是留在鲨鱼口,把那些极化金发掘出来,那姜朗会怎么做。”

“十年了。”索兰安说,“很多事情要有个结果。不能像个无头悬案一样一直解决不掉。许多人要付出代价,因为有许多人要复仇,你懂吗?复仇。”

维尔陷入了沉默,之前索兰安和他讲过,他当年有个朋友,干着佣兵的行当,天天风餐露宿,含辛茹苦,三十岁以后才讨到老婆,有了个孩子,暂住在火泉镇的时候,恰好是姜朗和何齐天一起计划要火烧招待所的时候,一把大火让他的妻子不治身亡,孩子也剩下一片灰烬,他盛怒之中用刺刀割开手指,让鲜血流淌在他的枪上,他对着枪跪着立誓:

“血仇不报,誓不为人!”

在旷野里,不知道有多少桩命案,有多少人恨着何齐天和姜朗,这一切让姜朗风声鹤唳,恨不得把一切威胁他的人都扼杀在萌芽之中。

两人干了一杯,但是索兰安又给自己倒满,每次讲到我朋友的时候,他就显得特别痛苦。维尔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然后疑惑让他开口:

“出去这么一趟,我觉得我的想法和很多事情都不一样。”

“不一样,对,不一样,呵呵,不一样。”索兰安能这样翻来覆去地说一个词,维尔很佩服他。

“对,不一样。我觉得吧。索兰安,你觉得火泉镇会怎么样呢?”

索兰安似乎突然清醒了起来:“怎么样?姜朗古板,循规蹈矩,在他手里、火泉镇就是这样,他活多久,火泉镇维持原状多久。”

“何齐天雄踞一方、虎视眈眈,他能不能改变火泉镇?”

“把垃圾堆变成火葬场吗?可以的,可以的,”索兰安说,“换谁来都能改变火泉镇。何齐天压榨矿工,贩血卖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姜鹤嫡传长子,锐意革新,奋姜朗余烈,他能不能担得起使命?”

提到姜武,索兰安一脸轻蔑,“这孩子平日游玩嬉戏,话题全都是女人,要不就是游戏。不是懦弱地忍受,就是贪婪暴躁又激进,遇到事情,谁反驳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难道这样的人还能成事?不过是翼下雏鸟而已,火泉镇给了他就真的败坏了。”

“姜武诚恳做事,混迹在市井街头,身边侍从都是贫民出身,那么他能不能给火泉镇带来全新的面貌?”

“姜武未经挫折,只知道和他那老父亲闹别扭,想要踩着他哥哥上位。亲民亲民,你没看见他的侍从现在是怎么对待贫民的吗?寒秋一道,秋叶凋零,心志全失,死掉是了。”

维尔大敢不解,虽然索兰安说的没错,只是一杯一杯接着喝酒,像是醉了才把这些话说出来,但就因为这样,他才想不出任何办法能改变火泉镇,英雄几个,换谁来坐首席都是百姓的痛苦,他只有急切地追问:

“那么谁行呢?难道你就能改变这一切?”

“我,我吗?”索兰安又干了一杯酒,“只怕我还没来得及改变,就死在路上了。啊,我年纪也大了。你难道没有想过吗?维尔,靠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传奇,也没法改变这个世界,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维尔问他,“什么为什么?”

索兰安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维尔给自己加持了一系列法术,变得身强力壮,刀枪不入,才勉强把他弄回自己的床上去,他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进索兰安的屋子,他看见索兰安的床头放了一张黑白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他的妻女,维尔盯着看了一会儿,勉强认出来,里面的年轻男人就是年轻的索兰安。

“挺漂亮的,没想到索兰安还有段风流往事。”他在心里想。

 

第二天早上索兰安问维尔自己说了什么。

维尔躺在床上装睡。

“想活命的话就别装死。那女孩把什么都说了,你再在这里装死,姜朗手下的人来抓你,你就进牢里咯!”

所以维尔转身爬了起来。索兰安见到维尔起来,放缓了语速,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话,想表达出问题的严重性。

“在姜朗眼里,何齐天就是他最大的敌人,凡是和这人有关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会放松。所以你危险了,他们会追捕你,把你关起来。 你不走,难道你还能对抗姜朗吗?你被抓了,萨琳娜怎么办?那个伍德顺口说一句话就能让她死,你是觉得姜朗相信你还是相信他的合作伙伴?你和姜朗有共同利益吗?火泉镇就是他的地盘,你抵抗不了他,那就走吧。”

“那萨琳娜怎么办?”维尔反问,“你刚刚的意思是让她睡这边,你希望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不会被带走吗?”

“不会,听着,维尔。你是拥有实力的法师,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她不重要,你必须被控制,不能放你乱动以免改变局势,只要你走了,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和你一起走了,那样我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她隐藏在这里。她的生死难道重要吗?”

“重要,”维尔说,“你的生死难道不重要吗?”

“你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索兰安只好说,“但你肯定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你没有必要留在火泉镇,这对你不好,对她不好,没有这个必要。门口左拐,懂吗?要带上那个女孩也没问题,随便你,出了门有家便利店,就是你天天买纸巾的那家,跟那里的老板说去无定界,找一个叫张迎的人,他会安排的。”

维尔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昨天晚上你说有办法改变这一切。那究竟是什么办法?”

“我有吗?”索兰安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他觉得维尔能够帮助他完成自己的计划,但是还不知道应该给维尔安排一个怎样的位置,毕竟连计划的第一步都还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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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行

维尔一个人走了。生活又回到了枯燥无聊的节奏,小镇景色也空乏无味,场景一概是灰扑扑,光线却都是暗暗的,维尔不知道接下去的半个月要怎么过去。当时天色已暗,空气中弥漫着橙红的色彩。维尔想着确实该去避避难,恢复身体,许久没有战斗,他需要恢复性的训练。同时,他也需要理顺思路,要有个计划:做什么,用什么,都要想清楚。

他打开自己的本子,掏出了笔,写了个开头:理想世界,过了一会儿又划掉,换了句话,火泉镇统治系统的分析和薄弱。接着他写道:火泉镇的每一个统治者,都代表着各自的利益,并且为了自己的欲望而相互争斗,这些人并不少,但没有一个人能代表大多数贫民群众的利益。然后他写道:只有让平民百姓有力量,才能让他们有代言人。他用笔重重的划了一条线。

按照索兰安给他讲好的利害,他在便利店买了包红星烟送给司机,请司机捎自己一程,去哪里稍后再说,现在不急——司机说没问题,一口就答应下来。

司机问维尔是干什么的。

维尔说他是下来支教的,在四叶草学院学法术,他反问:“四叶草,听说过吗?”

司机诚实地摇了摇头,维尔又报出几个顶级学院的名字,司机说他没上几年学,其实是个文盲。维尔向车窗外望去,车走在山的阴面,这里长灌木、野草、不生乔木,显得低矮猥琐。

车盘山而上,愈发缓慢,弯也越来越多,司机明显紧张起来,他解释道:

这地界叫不管埋,急弯,连着三个。要是滚下去,鬼都找不到尸体。

在山肩,司机把车停下,用一条发黄的毛巾细细擦干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又点了根烟,把晚风放进车厢里,于是车厢混杂着烟味、尿味、腐烂的味道,维尔感到自己如同身为二人,其中的一个在沉闷的教室里慢吞吞的讲课,另一个走在险峻的山边,而且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司机发动了货车。维尔紧紧握住车窗边的握把,首先感到引擎的振动,然后是它的吼声。它的怒吼并没有令人沸腾的冲动,反而让人冷静下来。司机等待了一会儿,让车头灯进行充分的预热。

随后他踩下了油门,车头的钠灯照亮了前路,司机嘴里念念有词,油量、水量、缸压、转数、目测估速,车开始下坡时,他的脸犹如雕塑一般。

司机全神贯注的控制着速度,维尔也因为他的举动而汗流满面,随着又一次的制动,前方终于迎来了一个急弯,头灯的光芒打在反光板上,显示出这个急弯已经超出了一百二十度,坡度有十五度以上。

司机踩下了刹车,随后他估摸了一个距离,转动车头,过弯,第一个弯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在两个弯之间变向。但这和维尔没有关系,他把生死交给司机,自己体会到这件事既是值得焦虑又是没必要焦虑的,他反而冷静下来。

他看到一闪而过的庙的影子,也看到旧日村庄的废墟,伴随着制动的摩擦声、方向盘的急响,维尔感到一阵战栗。随后他的视角固定下来,司机出弯给油,眼前就只剩下一条直路,直路的尽头是石桥,石桥下就是涓涓而来,银亮闪光的无定河。

司机和维尔站在无定河边,脚下是木栈道,再往下就是繁密复杂的丛林,司机站在这里撒尿,然后抽烟,把火星撒到无定河边去。维尔打趣说司机过了那三个弯,好像变成全新的人,司机就说:

“过了无定河,就到了无定界。”他又说:“这就是衰牢山,这边都是。二十年前,师傅带我过了无定河到无定界里的村子送货,那时候还要运东西回来,一整车的大烟。”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他问:

“你要到哪里?”

维尔就报了张迎的名字。司机说他认识,他是当年一个老兵的义子,不是那个老人收养了张迎,可能今天就没这个手艺出色的一人啦。

 

张迎穿长袖、长裤,踩着雨靴,雨靴一侧绑着匕首,身后背了支运动步枪,他像偷猎者胜过像农民。他说他去过火泉镇,也读过书,因为读过书的缘故,张迎爱说话,而且说得很有分寸,讲风俗、趣事、爱好,总是能察言观色。

他把东西出手,就请维尔跟着回村,他解释道他的义父身体衰弱,不大能走出来了。他们两个人走在干燥了的泥路上,一侧就是悬崖,衰牢山的野地里长满了罂粟花和大叶蕨麻,春天里它们迎风绽放,给不明真相的人心旷神怡的滋味。

这个不明真相的人,就是维尔。他是在张迎的口中才了解这些东西的本质,司机当年运过,现在偶尔还是要运大烟、土烟、麻烟。他联想到司机和警长姜朗的关系,想到火泉镇上姜朗的权势,他想着这些烟钱和他的关系。此时天空已经亮起,大概在凌晨时分,张迎也许早已习惯在凌晨行走,维尔却惊奇于自己没有感到半分困倦。

他发觉晨间忽然起了雾,雾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鹿鸣,张迎解释说:“莫弄次了,这是在打油。”维尔看到一个萨满的巫毒娃娃插在一具骷髅的头上,骷髅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漆,显得颓废又呆滞,没了肉的人并不可怕,只是有点奇怪。泥土下面还有废墟的痕迹,维尔就见到一面大幅的掉漆的人像照,像是在推销口红。

当地人司空见惯的东西让维尔觉得新奇,火泉镇固然不必奈瑟都兰来的秩序、文明、繁华,但起码有规矩和法律,有科技和法术交织的表现,到了每个月的望日,甚至还有点热闹。

但无定界就不一样了,这里就像是荒野。路边没有灯,游荡着妖异的紫色火焰,这一切都冲刷着维尔的视野。随后张迎带着维尔进了村,一直狗追上来要舔维尔裤管,而维尔皱了皱眉头,它就耷拉着头走开了。张迎想起什么就放声歌唱,他有时候唱衰牢山下无定江,源头有龙把水执掌,有时也唱戏。

维尔想要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立马就能会意,让维尔讲。一段路走下来,维尔也弄清楚了自己是要去哪里,其实很近了,他现在身处衰牢山深处,他可以感受到自己法力的完全躁动,他相信自己已经接近了魔网陨落之处,这里是不可施法之地,再往外就是真正的魔网陨落之处,一切超凡力量的荒漠。

张迎领他进了村,带进了院子里,树边一口井,两层的宅子靠着树林,一面是一个搭起的棚子,上面铺了干草,却是空的。一个老妇人坐在院子里,不过今天没有太阳,她只是眯着眼缩在躺椅上,什么也不动。

张迎对她说:“我回来了。”她就说,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张迎也不愿意解释,把维尔带进了屋子里。一间带窗户的偏房,里面是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有堆整齐叠着的毯子,甚至还有个衣柜。维尔翻了翻衣柜,空的,他把自己临时提出来的几件换洗衣物往里面一团了事,他发现这间房居然还不错,干净、清爽,外面就是自然,再也没有火泉镇或者奈瑟都兰林区那种摩肩擦踵和人挤人的感觉,他坐在床上,一时升起了留在这里的想法。

张迎进来了,他拿了些杂物,都很旧,他说:“你是索兰安介绍来的,我们大家都认识他,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吧。这些东西虽然呢,大多数都有不少别人用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人和你抢的,用它们的人牺牲在了玉蹄里,现在它们就是你的。”

维尔问他:“你们?你们之前有什么关系吗?”

张迎就说:“啊~大概像是朋友,但又比朋友更紧密一点。就像是大家心心相惜,一群人看着壮美的衰牢山的云雾,自然而然的产生了默契。”

“是吗?你们真的不是什么,呃,什么秘密组织?”维尔很怀疑。

“秘密,没有秘密的组织当然是生存不下去的。我们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张迎说。

 

在维尔懒洋洋的躲在山中时,火泉镇里却早已经是另一幅模样。

一小队骑兵,大概六人,没穿盔甲,马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背着一支步枪。战马向前跑着,街上的行人纷纷让开,哪怕被冲撞了,也不肯说一个字,咬紧牙关默默忍受。为首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却打着瞌睡,他穿着短衫马裤,腰带上插了两板桥夹装的子弹,整个人却非常白净,甚至有些阴柔。这个人就是姜鹤,他被路人的鼓噪声惊醒,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马于是快跑起来,眼看就要在闹市里上演八十码的悲剧。

这一队骑兵跑到跑到姜家堡的门口,还没过浮桥,便感觉自家城堡焕然一新,城头布置了持枪的卫兵、旗帜整齐,观察哨的岗位也有人头攒动。从堡垒内部传来号令和鼓噪声,但听不是很真切,并不清楚他父亲是在训练还是在做什么。

姜鹤下了马,整整武装带和步枪,带着自己的侍从越过了新设立的拒马叉,再过了浮桥,堡墙上的人喊道:“大少爷回来了。”喊完便给他拉开大门,姜鹤对着身边高大的侍从说:“给马喂些黄豆去吧。”

他的侍从点点头,手一挥,那几匹马自然地跟着他走。

姜鹤把琐事交代完了,便问门口的卫兵:“我父亲呢?”

卫兵说姜朗正在主厅里召开会议,于是姜鹤又整理了一下服装和武器,一个人顺着楼梯往上走,楼梯三面都是姜朗高价进口的玻璃,从这里能俯瞰整个火泉镇。姜鹤一边走,一边志得意满起来——在想到这就是他未来的领地时。

今天是姜朗第三次召开军前会议。

最近重要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件——何齐天出现在鲨鱼口,而且在鲨鱼口布防,不打算走了。正是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何齐天真以为我老了吗?可是你不是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吗?但是他想到自己身体的因素,还是感到后怕和恐惧——如果自己死了,何齐天却保有高阶的战斗力,那么这所有的一切不都全便宜他了吗?

所以他决心要在这一次铲平何齐天的所有,这就说明时隔多年,他又得点起兵马,尽火泉之力征伐,这需要他手下所有的士官、管带和侍从统一观念,才能调动整个火泉镇的力量。所以才有了这一次会议。

吹号之后,他披上轻甲,再让侍女给自己加上了一件斗篷,大马金刀的坐在会议厅里,很热,只能先搬来几盆冰块降温。他看着手下们一个一个地走进会议厅,自己能叫出他们每一个的名字,只不过一晃许多年过去,想不到他们如今也成家立业,岁月也让他们疲惫而痛苦。

他宣布:“今天让大家来这边,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何齐天的问题。”

他首先说明,现在火泉镇之所以宵禁戒严,全都是为了围剿何齐天的需要,只要“何贼”一死,便立刻恢复原样,并且火泉镇没能在领主贵族里占到一席之地,最重要的问题,摸过去有何齐天这么大个隐患,如果何齐天被他们剿灭,那“我们就都是地位稳固的人上人了。”

接着他义正词严地说:“既然要出兵围剿,那么军纪就首先必须声明,没有军纪,又谈何胜利。不能胜利,我们又拿什么来建立威严,防御敌人?”

他站了起来,手下们也急匆匆从座位上起来,看着姜朗在墙前踱步怒骂,姜朗说着说着,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一旁侍立的火鸦帮帮主,便冷酷无情地说:

“吴明忠,我传下的命令要你运来足色的大烟一百五十斤以资兵备,为什么你空着手就过来了?”

吴明忠立刻把头埋下去,直冒冷汗,面色通红:“回军长大人,属下季度征收不力,仅有的大烟成色不好,恐怕不入您的锐眼,只好,只好……”

姜朗不知道吴明忠干什么去了吗?他肯定知道,这些大烟指定是被他卖了出去,换了银子自己花天酒地,但是吴明忠现在能不能杀?不能杀。但他一定要把样子做足——

“不尊军令、蔑视军纪,按规章处决!”

当时哗啦啦跪下来一片人,全都是为了吴明忠求情,连姜鹤和姜武也不得不随众人跪下,姜鹤还在思索自己要不要为吴明忠出头说话,自己父亲是怎么想的,姜武就已经出声了:

“出师在即,前斩大将,于理不合,有悖天命,父亲请三思!”

而姜朗原本也没打算处决吴明忠,他也害怕没了吴明忠自己没法控制火鸦帮为自己敛财,但就这么借坡下驴可不行,首先姜鹤没说话,吴明忠记了姜武的好,自己死了他偏向了姜武,那怎么办?其次他得狠狠地立下榜样,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土匪头子们害怕。

所以他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接着说:“如果平时的命令都得不到遵守,打起仗来是不是就没人敢冲锋了?那还打你娘的仗!军令规章立下来是干什么用的,就是为了叫你们肯上!”

他停顿下来,把目光投向跪着的姜鹤,等了几秒,姜鹤终于有了反应:“吴明忠违反军令,属实该死,但请父亲念在昔日吴明忠拼命作战,年年上税,贡献许多,宽恕吴明忠一条性命。”

姜朗站在他身前,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虽然他的计划完成了,但是姜鹤还不够敏锐,也没有领袖的气势,他忧心忡忡地抬起头来,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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