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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止以长剑绕青山(01)

2020-09-02 17: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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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长意刚从小憩中苏醒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名的风从南边吹过来,家中饲养的玉麟正与别家青麟在房顶厮打。两头年幼的琼麟在房上厮打,虽不会造成多大影响,嘈杂的声音却也让长意有些心烦。她抓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往房顶丢去,两头幼兽便一哄而散。

玉麟躲在花圃的草丛中好一会,才敢跑出来跳到小桌上。长意倒也不会对昔年陪嫁的玉麟如何,毕竟是家中宠物,也并未犯错,这位长公主丢给它一块糕饼,收拾好桌椅,便到前院去寻自家郎君了。这个时辰,丈夫先桓必然在给一众少年谈法讲道——这是丈夫养家糊口的根本,也是其奇特之处。

谈法、讲言、传知、论道。长意的丈夫仿佛将古代圣人们钻研了个透彻,并有了自己的理解。法言知三者自是圣人恒创下的,而先桓的“道”则像幻梦境中的诡秘一般,从未在有名天下出现过。这也是长公主与先桓结缘的缘由所在:若先桓没有这番本领,那也不会被人皇相中请入高塔,更遑论与长公主一见钟情。

走到前院,听到丈夫字正腔圆的声音时,长公主却又有一番打算。她走回后院,推开一栅栏门,来到后山山脚的大榕树前,房客的这位学生此时已经坐在树下睡着了。

“玲姑娘?”长意走过去,弯下腰看着练剑疲惫至此的少女,感慨少女刻苦的同时又对她的师父有了几分好奇。

见少女没有醒来的迹象,长公主便挥手,一股暖风将少女托起,跟着长意的步伐将少女送回屋子。正巧的是,房客静幽也恰好归来,两人便在门口相遇。

“余晓玲睡着了?”房客问。

长公主点了点头,风将少女递给了房客,于是长公主点头行礼,礼貌告退。说实话,长意有点害怕这个和丈夫同样儒雅的男人,或许是因为他血月般的眼眸里总是教人看不穿的深邃。

静幽是余晓玲的师父,教他剑术。至于二人的过往,长意听丈夫提起过。先桓认识这两人的时候还未曾去过皇极,那座高塔也是静幽拉着先桓去游览了一番,如此才被人皇听到先桓在高塔之下的论道。若按皇极天尊们的说法,静幽与长意夫妇间有一桩因果,但从现在来看,倒是一桩善缘。

长公主回到前院时,太阳已经落山,此时丈夫恰好结束了一天的课,来这里听课的学生们仿佛都受益匪浅,对圣人恒留下的言理解更深。

“天冷了,别着凉了。”长意的丈夫总是如此神神叨叨,就仿佛以为她这个皇极的长公主有多么娇弱一般,时常叮嘱她注意身体,对此长意也无话可说。因为先桓从未展示过自己的伟力达到了何等地步,说不定自己这个长公主在他面前就是如此娇弱。想到当年是自己的父亲亲自将他迎入高塔,长意就越发确信这一点。能和深不可测的静幽相谈甚欢的人,己身必然站在同一高度。

“我可不是花花草草。”赌气似地嘟哝一句,长意却也转头回了屋子,开始忙活四人的晚宴。

做饭自然是女人们擅长的事情。练了一天剑的余晓玲刀使得飞快,她之前就已经睡醒,此刻帮着长公主收拾菜肴。而两个手脚不细的男人则在院子里摆上两瓶好酒好茶,谈些自己的事情,偶然间笑两下,声音传进厨房。

炊烟袅袅下的这个大院,看起来也如此和谐美好。

四个人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聊些东西,房客静幽讲这几天外界的见闻,长意和丈夫便听着。听到静幽说很多地方的地貌都改变了,夫妇二人也不免有些担忧,因为自然之灵的逐渐苏醒,长意他们已经三年没有回过皇极,人皇也传来消息让他们这几年安歇在此,害怕他们路上出现意外。倘若遇上自然之灵,莫说是人皇,只怕是古代圣人来了也难以救下他们。

“长公主,你们今年还有什么打算吗?”正出神,长意就听见静幽的徒弟问她。

余晓玲和师父每年年关都会外出,静幽说这是检验余晓玲一年的成果。因此岁逝之时,这偌大的宅邸,便只剩下了先桓夫妇。若不是长意陪嫁的玉麟蹦蹦跳跳给这里带来些生气,夫妇二人只怕是要寂寞死。

所以今年,长意打定主意要回皇极。

“回一趟娘家。”长意笑着回应。

那少女便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若是长公主要回皇极,我和余晓可相伴一路。”房客静幽说。

正思索如何回应,丈夫先桓便推脱起来,但奈何拗不过这挚友,只得答应下来。既然自家夫君都应下来了,长意也没多余的话说,便笑着答谢。

若是要回皇极,那自然要快些动身,年关之前便应该到。不过这些长意无需操心,她相信丈夫先桓心中自有打算。自己这个做妻子的,忙活些内事,至于其他,交给家中男人便是。

当桌上的酒喝干,菜不剩几个时,长意就准备去休息了。长意对风很敏感,而近些年的晚风时常让她心神不稳。因此先桓便扶她进了屋先行歇下,而丈夫总习惯晚睡,便去了院子里帮她观风向。于是长意安然入睡,在一阵一阵从窗外透进的无名清风中闭眼安眠。

有名天下的人们入梦时是否是同一片方宇?

长意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睡眠时一旦跌进去,安然歇息便成了妄想:幻梦境中诡秘颇多,有些可以在宇宙边荒的无名之雾中窥视到轮廓,而有些,从未在四方上下出现过。

很早的时候皇极的天尊们便猜测生灵的梦境与那片无名之雾是相通的,但无人证实,无人能证实。除了告诫世人在梦中小心之外别无二法。

长意还能清晰地思考,她知道自己身处诡秘,但却动弹不得。长意周围什么也没有,举目全是黑暗,但她知道自己平躺在一块巨石上,手掌紧贴其表面,无数裂纹硌得她生疼。

忽然,她听到细微的声响,这块巨石开始移动,带着长意的身体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移动。它很缓慢,但坚决,长意很快感觉到了疼痛,她想做些什么,但是幻梦境下的她什么也做不了。撕裂感越发明显,长意的血液开始迸溅,在无边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意张大了嘴,但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的思绪就和疼痛一样明显,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经被撕裂成五个部分,遥遥不可相望。此时的长意只有一个头颅,她也知道自己只有头颅,可这无名之雾下的幻梦境中只有她一人。

不。

长意在黑暗的天空中看到了什么。

那无疑是女人的身形,模糊的影子里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

长意想知道,于是她瞪大眼睛。这幻梦境的黑暗也逐渐消散,于是长意看到了更多。

那眼睛后面的曼妙身形露出全部时,长意突然张着嘴,咆哮着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叫。

那是一个和长意一模一样的女子。

这个和长意一模一样的女子注视着只有头颅的长意。

她目睹了残缺的长意。

她目睹了被撕裂的长意。

她从一开始就看着长意了。

但被幻梦境吞噬的无声尖叫背后那难以名状的恐惧显然是因为长意了解了真相——这个注视着长意被撕碎的女人就是长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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