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瑟都兰26）入重山（3）

（26）入重山3

天色刚刚熹微时，一行人重新清点了装备，维尔带着剑站在山坡之上，然后他抬目远眺，看见风卷起了云，云舒展身子，黑压压一片，并雨滴大把大把地砸下。

接着是闪电如龙一般盘踞在半空，连绵不绝的雷光伴随着猛烈的暴雨，宣告雨季回到了荒原。在大雨连绵之中，地面上有小花，各自冒了出来，色彩缤纷，但这一切都被掩盖在无限的大雨里，如同转瞬即逝的念头。风丝雨片，它们把天地间一切都染成绿色，太阳是白的，雾也是白的，山峦的起伏像是漆黑的身躯在舒展。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没法继续前进了。

张迎时常在山中奔波，他抬头望了望天空，觉得雨势一时半会儿没有减下来的可能，于是说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山中的村落，或许可以在那里躲躲雨，顺便打听一下情报。

黑妖虎盘踞在井狭间附近的山林里，如果不除黑虎，想要保护一群运输队穿过衰牢山连绵不绝的森林，可谓是难如登天。因此张升智组织了一支队伍，张迎和索兰安是队伍的斥候和猎人，他和维尔是队伍的支柱和剑士，这支队伍就是为了追杀妖虎而组织的，但是妖虎深藏于密林之中，怎么才能找到它的踪迹呢？

四个人在村子里住下来。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人，听说三十多岁，但头发已经斑驳灰白，面容苍老，他用粗糙宽大的手卸下了院子前面的锁，把维尔他们引了进去，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生着一棵老树，这棵老树没有人管，它郁郁葱葱，枝叶漫长，横生的枝条快要把井口挡住了。除此之外，围墙内的地面也满是泥泞，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中年人说：“你们就住这里吧。”他说话慢吞吞的。

接着他指了指两间房子，继续慢悠悠地说：“本来是卖烟卖盐的人住的地方，他们走了多久，我记不清了，总之你们先住着吧，吃的喝的我会送来，那口井里的水一定不要去碰啊！”

他这番话说的言之凿凿，仿佛水井里有什么凶神恶煞。

维尔觉得可能井中曾经死过人，只是没有神像庇佑，又恰巧生成了鬼灵，作怪之下才有了这种说法，不过一个普通的鬼灵又能有多少的能力呢？真正邪恶的亡灵法师把平民逼到绝境里，让他们失去所有的希望，甘愿放弃味觉放弃美感放弃了自己生活的一切，誓愿为尸鬼，这样才能养出强大的亡灵。

那头黑色的妖虎难道还能把亡灵养出气候吗？

一行人在房间里坐下来。

雨还是下个不停，风助雨势，直打的棚屋檐壁响个不停。有房间躲雨，有火可以烤干衣服，维尔立刻生出了懒惰的心思，他说：“不如我们在这里讨论一下……”

张迎立刻举起手，竖起指头放在嘴唇上，示意维尔先别说话。

房间里沉默下来，只有屋外静默的雨声。雨声连绵不断，长久不息，世界的一切都掩盖在雨滴的白噪里。

突然间，张迎站了起来，围绕着屋头屋尾看了几圈，不仅如此，他还从张升智的手里借了张符，把符燃起，又看了一遍，这才说：

“那人已经走远了，而且这屋子里是安全的。”

维尔这才醒悟，急忙念咒，当下便使用一个法术视觉，往身侧上下看，却发现这的确是凡间景色，泥瓦房，腐朽墙壁旧桌椅，一切和进来时的样子没有分别。这时候张迎走过来对维尔说：

“你这样看，不对。因为你不知道它们究竟有没有在看着你，所以不该用法术，这样会暴露自己的实力。其次你也不能随便看看，得对那些东西的手段心里有数。”

他指着墙角说：养蜘蛛结网能听声音。转身对着窗口说：在树木身上划开口子，画一道符送进去，等待伤口长好，成一个瘤子一样的形状的时候，这棵树就能如臂使指，和你们法师用了树人术差不多，可以晚上伸出枝条把你缠绕困死。

接着他拍了拍墙壁，又说：看到这墙缝了吗？里面什么都塞不下，但可以养只小鬼在里面，一样能洞悉我们身上所有的能力。

他说的维尔冷汗直冒，因为一直在城里生活着的维尔确实没有想到，乡下这些地方还有这么复杂的监视手段。

最后张迎说：其实刚刚也不该用那张符的，只是这里还算安全，只是做个保险而已。真到了危险境地，一张符一句话都不该暴露给别人知道，如果别人知道了你有法术，就能想办法克制你的法术；别人知道了你有符箓，就想办法避开你的符箓，到时候你靠什么战胜他们呢？所以有机会的话，还是得用上柳条和牛眼泪，这些细节，说实在的，不得不防啊！

接着张迎把背上的包卸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了用油纸包裹的枪支与弹药。

弹药不多，那把枪倒是保养得非常精美。

从油纸里拆出来之后，枪管发光锃亮，烤漆无数次的抚摸盘的光滑明亮。这是把出产自四叶草的栓动步枪，使用弹匣的方式供弹，备弹五发。

维尔看到张迎把子弹一发一发地压进弹匣里，它们只是普通的子弹，但是在索兰安，在张迎这样的精确射手职业者的手中，它们一样能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器。然后维尔转头，看见索兰安也拿出了自己的那把枪，一样坐在椅子上细心地拆卸保养起来。

张升智靠在墙边冥想，口中念念有词，身前点起了三盏灯，灯火随着张升智的言语而明灭不停：太上散十方，华灯通精诚。诸天悉辉耀，诸地皆朗明……放在他身前的净瓶里腾起了云雾，那是跟随着意念流转而变换的愿力。

现在反而只有维尔一个人不能适应眼下的局面。

其它三个人或做悉心准备，或冥想补充符箓，现在只有他一个法师靠在墙壁上，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愿意打扰自己的伙伴。他只能沉下心思想一件最重要的事：该怎么把这头黑虎找到，然后困住它，不让它逃回山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