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课 Chapter 5 金酒與刀 Gin and knife学完的用户_阿坦提亞年代志·人性流放_连载

盾人居北卮，未知酒醪。方得勝，深異蜜酒味，乃生烙所虜垵人而佐食之，皆醉。垵人夜襲，大破之，穆勒遂陷。　　　　————費爾南多·德爾·魯納Fernando·Del·Runa《波改姆史·盾國卷》　　　　“抱歉，學士，我搜遍了那間屋子，只在床縫里撿到了這條胳膊，剩下的血和肉糜已經整理不出來了……”基爾巴特道。　　　　“啊！這是麗絲的手”克萊茲摩挲著斷肢手指上的戒指說道：“這是我打的，用的是她男人撿到的金子，有栗子般那么大”他舉起戒指給基爾巴特看：“是格爾叫我打造成金戒指送給她，瞧，這上面還有我費盡心思刻下的守護銘文，這真是頂好的金貨”　　　　“但我看到了，不久后她就和浪蕩子阿曼搞上了。格爾是個好小伙，種地打魚都是好手，但他真沒用，管不住自己的女人，我也是個廢物，如果這東西有用，麗絲就不會只剩一條胳膊了……” 克萊茲基放下手，怔怔地躺在板車上，時值傍晚，條條碎云在天邊游弋，林中的冷風吹亂了他的須發。　　　　“很抱歉。”　　　　“不用道歉，我們這兒的規矩就是‘為自己而活’。交易站的住客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批，你不過恰好趕上了罷了。哈！我們果真就和蘑菇似的。來，也放進船上吧。這個戒指你就拿著，權當是搬死人的報酬吧。”克萊茲基笑了起來。　　　　“這不好笑，學士。”基爾巴特皺眉。　　　　“這就是荒野之民討生活的樣子，等你也和我一起的時候，就是這兒真正的住民了。”　　　　基爾巴特將那枚戒指緊緊攥在手里。　　　　“我想我不會，學士，永遠不會。赫西小姐，我要準備點火了。”　　　　女巫摘下了兜帽，向她示意。　　　　克萊茲基笑得前仰后合。　　　　“自便吧，永遠離不開這兒的過客。”　　　　只見基爾巴特將手臂拿到一破舢板上，和其他殘骸與遺物擺一起，霍頓的骨架、阿曼的腳、……遺骸下面堆著澆了油的木柴。她將船推進湖中，點燃了木柴。　　　　木柴劈啪作響，十余具遺骸，老人、大人、小孩，還有一只貓與幾條狗，就這樣在冰冷的紺青的湖水中明亮起來，亡者們好似又活了，在火光中舒展著，歌唱著，踏著升騰而起的黑煙，手挽手遠去了。　　　　“他們在笑，又像在哭。”　　　　“湖中的光火是荒原的葬儀，在自然為人選定的祭場，亡魂會乘著風遠去，勇士在瓦爾哈拉永享歡愉，常人在荒原流轉，轉生為人，生生不息。”赫西道。　　　　“入鄉隨俗。”基爾巴特點頭。“但只爭武勇，‘為自己而活’未免太過無情。”　　　　“這就是荒野的規矩。”赫西道。　　　　“香呀！香呀！該死的，他們竟饞到我了！”克萊茲基又笑了起來，他亂揮著手，臟兮兮的眼皮夾著淚花。　　　　“他一定是瘋了！”基爾巴特感到一陣惡心，對赫西道。　　　　“興許吧，但也未必。要知道，瘋子永遠是環境中的少數。”　　　　“入鄉隨俗，啊，這瘋掉的世界。”　　　　“地母在上，這種事又有誰知道呢……”　　　　基爾巴特沒有回話，她扭過頭，對克萊茲基道：“嘿，瘋子，我想我們該撤了……”　　　　“哈哈，四面絕路，你們能往哪兒跑？”　　　　“你躺著就是了！”　　　　“按我和小姑娘的說好的來，去我那兒。”赫西跨上馬。　　　　基爾巴特謝過赫西，推著板車跟在她后面，板車的輪子做工很粗劣，在林道中吱呀吱呀作響，顛得克萊茲基沒心思亂說話了。　　　　……　　　　“我說伙計，你確定這樣靠譜？”　　　　“靠不靠譜我不知道，但你腿在抖我倒是瞧見了。”　　　　“含住你的假牙，說這話前看看你自己。”　　　　“我，我這是叫河水給凍著了！”　　　　“就你是淌過來的？衣服濕了吧。”　　　　“沒，我丟過來了，沒沾到水。”　　　　“有你的啊，這可還行。”　　　　布哈林教徒和培根在河岸旁的樹叢邊赤條條地站著，冰冷的河水從他們身側奔涌而過。培根蹲下身割開繩子，把布包打開，摸著衣服。“要是這會兒遇著蠻子可壞事了。”　　　　“他們不會發現的，這里離過馬的地方遠得很。”教徒套上棉服，弓下身四處張望。　　　　“我說，你們布哈林人是不是蹲不下來？”培根盯著伙伴看了半晌，突然開口問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　　　　“這有啥奇怪的，有些傳聞說你們不會蹲著拉屎，內急的時候隨地挖一個坑躺在上面就拉，”培根一邊用手比劃，一邊從頭到腳打量著身旁的伙計。“難道傳聞是真的？”　　　　“沒這回事！”教徒漲紅了臉，張嘴想辯解，忽然猛低下頭，腳尖點地半蹲在樹叢后。　　　　“來人了！”　　　　“別和我開玩笑了，我知道你現在就想在地上刨個坑躺上去。”　　　　培根嘴上這樣說，動作卻不慢，連忙也躲進樹從里，又探出頭來四下張望。　　　　“幾個人，什么方向？”　　　　“東邊木橋那，有半打多，騎著馬，看起來不像蠻子，但也不是咱們的人。”培根目光所及之處，教徒指了指河岸邊。　　　　“來搶生意的。”培根安下心來，他摸了摸胡子，語氣頗為不屑。“還好咱們有內應。說起來，他們真當這是獵奴？祭祀場里面可有幾百號蠻子！”　　　　“讓他們和蠻子們親熱親熱唄，咱們繼續干咱們的活。”教徒聳了聳肩。　　　　“大人什么時候來？”　　　　“要等到日落。　　　　“那我們先去紅毛小鬼的營地。”　　　　“說起來紅毛小鬼到底長什么樣子？”　　　　“葉格爾默說過我沒聽，只知是個白人。”　　　　“我看你除了玩猩猩就記不住別的。一會兒可別追著個紅毛猴子跑嘍。”　　　　當夕陽灑在一群在樹枝間上躥下跳伸長脖子亂嘶的羽躍蜥身上時，這兩人已經提著弓和短矛往西面走了老久，遠遠望去只剩了兩個小小的黑點，似乎和地平線融為一體了。　　　　……　　　　基爾巴特循著赫西的指引，順著野人小徑走，等看見掛著一串風干人耳的枯樹就停下，跟著一叢叢亂生著的熒光菌子往西，當看到用柵欄圍起來的生著香花與野藤的的園子時，即便沒人說，她也知道了，這是女巫的花圃。　　　　推開園門，越橘和木樨環著石池中的水仙，轉過假山，蔦蘿和月季將精巧的門扉輕掩。漂亮而精致的，有著尖尖屋頂的木制小屋這才躍入眼簾。　　　　然而，赫西并不是荒野傳說中的女巫，她更愿意稱自己為隱居的術士，這塊隱秘的靜處也并非她開拓，而是某個已故哲士的居所。　　　　等赫西從馬房出來，便和基爾巴特一起將克萊茲基抬進屋子里。此時的學士已經開始發燒說胡話，赫西給他清理了患處，又喂了一些湯藥，等他昏睡過去后對基爾巴特道：“壞疸，眼中的壞疸，他的情況很糟糕，我想，恐怕不能挨過今晚了。”　　　　“怎么會？他來的路上還精神著呢。”　　　　“克萊茲基有一種可怕的執念在支撐著他，但也到了極限了。”　　　　“這樣嗎？”　　　　“我再想想辦法，你守著他。克萊茲基，是我這個時代為數不多的朋友了。”赫西嘆了口氣，留下神情復雜的基爾巴特，匆匆地出了門。　　　　炭爐的火光、刺鼻的草藥和嘩嘩的水聲攪入了學士的夢境，使他時而哀嚎，時而癡笑，時而吐出幾句胡話。他感覺自己在一片恍惚中被風托起，蕩入云霄之上，下一刻則被毫不留情地扔進無底深淵，墜落，墜落……　　　　“啊！”　　　　突然驚醒的克萊茲基大叫一聲，恍若隔世。他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一時間口渴無比。　　　　“茶……我要茶……”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沒有茶，只有清水，還有用利口酒調的藥。”　　　　克萊茲基費力睜開了眼睛，模糊的光影再次清晰，木制的天花板，水桶，棉布，用小刀沙沙地削著蘋果的基爾巴特。　　　　學士平靜下來，這可能是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著基爾巴特，她的頭樣很美，從顱相學角度分析必有著高貴的出身。烏黑的短發濕漉漉的，服帖地順在一邊，低垂的眼簾下是鹿兒一樣靈氣的湖藍色眸子，細巧而挺直的鼻子透出股英氣，端正的小嘴宛若名家的得意之作。但基爾巴特出乎他意料的貌美之外更多的是男子般的英氣，這讓她散發著驚人的魅力。　　　　“女巫呢？”學士晃了晃腦袋，疑惑自己為什么盯著一個小鬼看上這么久。　　　　“赫西小姐去給你找藥了。”基爾巴特偏過頭，把蘋果放在一旁。　　　　“而且，她不是女巫。”　　　　“好，好，不是女巫……”學士闔上雙眼。　　　　日影西斜，晚風搖起了窗口掛著的風鈴，一只螳螂趴在花架上細細啃食著被它捕到的螟蛉的腦袋，雖然有些怪，但不得不說它的吃相真的文雅極了。　　　　“我有些問題想問你，學士。”基爾巴特突然開口。　　　　“語言、博物還是神智學？你真不是學城的學生？提問和那些蠢貨一樣，總是不合時宜。”他話講得很慢，沉心體會著生命流逝帶來的虛弱。　　　　“不，不是這些，這些對你毫無難度。我的問題是，異鬼。”　　　　“有趣。”他笑了，“知道了又如何?”　　　　“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哼，想為游蕩的幽靈們叫屈嗎？是了，死者不會伸張自己。”　　　　沉默。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了，是的，沼澤里的異鬼是我放出來的。哈哈，我聽得見，他們正餓的嗷嗷直叫。霍頓也是我出賣的，他最喜歡去挖沼礦了。除了你和赫西，麗絲，格爾，尤金…………鎮子上的人都中了我的算計，啊，多么美妙的實驗，多米諾骨牌般有條理的哀嚎，尊貴的幼體鉆進人體內吮吸骨髓的聲音如同仙音！現在更多異鬼還在谷地中游蕩，吞噬眼前一切活物。小鬼，我即使閉著眼睛也知道你在氣得發抖，之前的推理終于嚴絲合縫，惡人被推了出來，正等待著正義的判決。這一切都是那樣的符合經典，所以現在，你決定用那把削掉異鬼腦袋的小刀結束我罪惡的生命了嗎？讓我猜猜，我是第幾個？”他用盡了所有力氣將話說完。　　　　“便是如此！”基爾巴特聲音顫抖。“臨死之前，你應該懺悔你的過錯，懺悔你的過錯……”她拿著刀的手不住發抖。　　　　“不，我沒有懺悔。”　　　　“道義在任何地方都需要遵守，即便是人性泯滅的荒野。克萊茲基，我尊敬你的學識和古老的血統，但你無視親友的信任釋放出魔鬼，現在唯有用鮮血去洗盡罪惡了，魂往冥月，軀殼歸塵，愿鎮民寬恕你。”　　　　“不用多言，動手吧。”　　　　“但是我做不到！”基爾巴特吼了一聲，雙眼噙滿淚水。“我不想再因為別的什么理由殺人……”　　　　“你殺啊！”克萊茲基暴起，抓過基爾巴特的手臂把刀子對著自己的喉嚨。他的青筋根根暴起，臉漲成絳紫色，恐怖極了。“你殺啊！”　　　　“為什么？”基爾巴特放開刀，聲音細若蚊蠅，淚水從臉龐滑過。　　　　“為什么？””克萊茲基反問， “你想和我一樣嗎？”　　　　“我，我不知道……”她掙開罪犯的手，流著淚跑開了。　　　　歸來的女術士被基爾巴特撞了個滿懷，赫西輕撫著啜泣著的女孩的后背，笑道：“雖然經歷了很多事，但說起來不過是一個孩子。”　　　　“女巫，你有給我帶紅根嗎？再喝不到我就要死啦！”樓上病人的聲音有氣無力。　　　　“沒有茶，只有金酒。”赫西道。　　　　……　　　　“是那兒沒錯吧？”黑暗中的教徒指著遠處，低聲說。　　　　“是的，如果咱們沒走錯的話。”　　　　“可是那營地連篝火都沒有……我們還要過去嗎？”　　　　“再等等。”　　　　“嘿，你看前邊空地，好像倒著一匹馬。”　　　　“過去看看。”　　　　“是馬沒錯，已經死了，看這個傷勢，應該是是被一群兇獸襲擊了。”　　　　“不，你看這個傷口，林谷沒有野獸能留下這樣可怕的傷口。”　　　　“是怪物。”教徒篤定道。　　　　“你再看這塊蹄鐵，瞧，有我們的標記。這馬，好像是葉格爾默送人的那匹……”　　　　“培根，我想我們有麻煩了……”　　　　(2018/12/12)　　　　邦夏特發明生命復蘇器（Lebenswecker，德語）：這個人工復蘇器實際上是一種能夠彈出30根尖銳細長針頭的烏木制品，從19世紀中葉到20世紀，人們總是在嘗試用順勢療法（順勢療法的理論基礎是“同樣的制劑治療同類疾病”，意思是為了治療某種疾病，需要使用一種能夠在健康人中產生相同癥狀的藥劑，來達到“以毒攻毒”的目的。）在身體的各個部位穿孔，以解決從失眠到黃熱病甚至癲癇等各種疾病。其中有一種叫作邦夏特發煙硫酸（Oleum Baunscheidt）的藥油，被用于大量涂抹在傷痕上，制造出水皰和膿瘡，人為地制造出被昆蟲叮咬的痕跡。　　　　“日耳曼人在大便前會先進行小便以將膀胱中的尿液盡量排出，然后躺下大便，由于大便過程拒絕外國人參觀，我們無法得知他們如何解決大便過程中小便的問題，我猜測他們會盡量向遠處噴射，貴族可能用銅管導尿，不過對這些從不洗澡的野蠻人而言，即使尿液灑滿全身外人恐怕也察覺不出一絲異樣。”　　　　蓋烏斯·尤利烏斯·愷撒《高盧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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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坦提亞年代志·人性流放

L5 Chapter 5 金酒與刀 Gin and kn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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