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热病般的美梦

当代奇幻界扛鼎人物乔治·R·R·马丁壮年时期代表作，也是这位跨界作者早年的奇幻力作。《热夜之梦》讲述了美国南北战争前后在密西西比河上发生的一段吸血鬼故事，它以蒸汽轮船作为舞台，以追求梦想贯穿始终，彻底突破了以往人们对吸血鬼小说和吸血鬼形象的认识，历来被视为与安妮·赖斯的《夜访吸血鬼》齐名的经典，并在二十一世纪初入选了英国格兰兹出版社的“奇幻大师杰作系列”。

这本书算是领我进奇幻门的作品之一了吧，也是至今唯一一本看过的马老爷子的书。已经记不太清是什么时候看的了，只记得快到结尾的时，我在发烧。我看的是不那么稀罕的独角兽的新版本，全书三百多页，对于刚刚开始看书的我而言还是相当有挑战的。

首要问题在于人物。一本小说中的人物，向来是我对小说评价的重要指标——加个最字也并不为过。除去次要人物及布景人物，《热夜之梦》共有四名主要人物，其中两位叙述者——马什和比利，两位主角(主角与反派)——约书亚和朱利安。这里加一个小插曲，据说马什和约书亚是分别以马老爷子自己和罗杰•泽拉兹尼为原型创作的。就结构角度而言，上述四位人物构成了一种极其对称的格局，甚至可以这么说，《热夜之梦》的急速下降是从第十六章加入了约书亚的叙述、打破了这种对称格局开始的。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乎有所提及吸血鬼的奇幻小说都要像是朝赖斯致敬一般，为这些吸血鬼设置又臭又长不知所云的哲思独白，一如《热夜之梦》的约书亚，一如《猎魔人》的雷欧斯。

问题是从这四位主要人物身上出现的。作为一本吸血鬼小说，吸血鬼这一角色必定牢牢把握住故事大方向，本来借用他人视角来描述这些角色是十分明智的做法，然而事实上，从两位叙述者视角中所描绘的约书亚和朱利安都是极为不平衡的。这两个人物一开始出场时留下的印象、作者借助叙述者之口主观打上的形象标签，与人物的行为是不相符的，豆瓣评论里对比用了一个直观的词：高开低走。这两个人物都有一种不连续性。约书亚的梦想和仁慈并不能解释他对朱利安的宽恕，而朱利安的古老在过度为颓废时却太过仓促。值得注意的是，不连续性不等同于人物成长，前者是写作上的失误，后者则是优质小说的助力。

《热夜之梦》的人物，也就是马什(粗鲁、仗义、虚荣心、勇气和执着)与比利(奸诈、残忍、忠诚、偏执)却因为和主角的情感关系，成为了被动的人物，他们自己的行为无法真正推动故事的发展。诚然“热夜之梦”号是马什的毕生所爱，但这艘蒸汽船终归是约书亚的，马什无法在约书亚选择放弃时继续坚持；而比利深陷朱利安的谎言，对他言听计从，为他鞍前马后，一心想要成为吸血鬼家族的一员。情感纽带这样成形后，这两人作为故事的叙述者，从某种角度而言，并不能干涉情节。

第二个问题是场景。照理说，《热夜之梦》的场景结合马克·吐温式的南方背景和蒸汽船以及南方风格的哥特元素，本应是小说的一大亮点，但最终却没有起到作用。在前三章中，马老爷子以巨细靡遗的笔触描绘了奢华壮丽的热夜之梦号，并在前十章马什的视角里写了很多有关下密西西比河的憾事。然而等到朱利安一行人正式登场后，这个被精心雕琢的场景就渐渐淡化了。而且，即是在朱利安未登船前，这艘船作为书中的重要设定，也并未起什么作用。如果说一个设定的评判，应该来自有趣和有价值两方面，那么这才是既有趣又有价值的设定。在以巨轮热夜之梦为背景的故事却没有空间感，在故事中后期，还要频频转向其他地点才能将剧情进行下去。这点有些和冰火的维斯特洛大陆有点像，似乎无论这张地图画得有多大，仍然不够故事施展。这是整个世界缺乏空间立体感的结果。

最后的问题就是情节。其实大约在约书亚讲述完他的童年往事后，读者们就已经隐隐约约考虑到一个问题，这个故事的主线到底是什么？是约书亚作为白王带领吸血鬼家族，以科学的力量获得平静？还是约书亚成功从朱利安手下保卫他梦想的摇篮热夜之梦？当然，在书的末尾，约书亚找到了年迈的马什，两人合力，加之比利的背叛，终于除掉了朱利安。但事情的原因竟是辛西亚有了约书亚的孩子？出于如此私人的缘由吗？还有最后一章，没有欢歌载舞的庆祝，就连死亡都叫人激不起兴味。因为主角没有真正的人格特征，这些所有的行为似乎合理，又不可理喻，因而让人对情节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