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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瑟都兰 (26)-(30)

2020-04-10 17:2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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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技术部

技术部。

卡车往火泉镇开去,但是在路上拐了个弯,火泉镇附近多丘陵、多荒漠,很多地方没有人烟,也不适合人类生存,反抗军却不介意这点。卡车转弯之后,就开进一个村子里。

这村子荒僻无人烟,各种建筑坍圮,破败,留给来客的是一种不自觉的毛骨悚然,一块铁板插在村口,上面抹了一层血,因为时间太久,血液已经呈现出暗黑的颜色。

铁板上用红色油漆抹了一层字,写的是:

“禁止入内 内有瘟疫 ”

反抗军并不在乎这些,因为这些坍圮,这些破败,和这一片瘟疫带来的毁灭,都是他们精心营造的假象。这处村落原先不在这里,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村落,一开始反抗军就搭建起了废墟,然后撒上药水和零碎药物,装作消毒的样子,实际上只是为了技术部的存在做掩护。

技术部需要资源,资源需要交通运输,这些大部分都是通过马车运进技术部,但有时候需要用到重卡,那就需要一条平坦的道路,而平坦的道路在荒野上是引人注目的,所以他们搭建了这个废墟作为掩护。

车队开过了村庄,村后是一片丘陵和小山,有条路通往山后,在这里反抗军们留下了一处哨所,两个年轻反抗军抖擞精神,盖上伪装网,在这里监控可能的进村的人。

随后车队继续行驶,不多时便进到一个山洞里,越过山洞就是一片山围成的盆地,盆地里绿草轻轻,被修整的很平坦,反抗军的技术部,就是在这里。

 

留守技术部的同志首先报告了器械的情况,反抗军在这片山区几乎所有的家底都在这边,两门炮,重型火器和物资。留守在这里的士兵深知责任重大,于是夜夜睁着眼睛睡觉。

这地方对于很多反抗军的成员来说,都是第一次来,因为技术部的存在本该就是绝密的,以防出卖、破坏等危险。很多本地的反抗军成员,从来没有见过炮,甚至这些重型火器。他们有不少是佣兵、或者干脆就是平民,在他们的认知里,枪是怎么样的很清楚,虽然没有摸过几次,子弹是非常珍贵的物资;炮只在传闻里听说过,可能是大点的枪,也可能是根本不同的武器。

枪和炮的原理,他们都能理解,但是重型火器却常常是符文科技的产物,那么就没人能解释地通它的原理,所以它在荒野里名声不显,寻常佣兵不要说拥有它,连见到这些爆破穿甲锥的机会也没有。但除了这些,技术部也没有多少储藏品,因为这里偏僻又危险。

索兰安检查完军械的状态,老板就跟在他旁边,只是没像他一样弯下腰去细细查看,老板想点烟,却想起这里是军械库,把烟塞了回去,他说:

“我听说造化学院的军械库上有这么一段题词,”他停顿了一下,“‘快乐是我们在和平时期想起战争的痛苦。’那么……”

“那么我们都算是平常痛苦,”索兰安果断地说,“我宁愿痛苦十倍,也要拖着姜朗何齐天一起下地狱,那样我才能快乐。”

他合上盖子,拍拍手,接着说:“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因为生命,因为活着从啦就不只为了自己,是吧,我们讨论过,我们去看看大宝贝的状态吧。”说完,索兰安就领头向楼下走去。

如果维尔也在楼下,他起码能认出一半的人,白长生、萨琳娜、苏梦都在这里,围着那枚黄泉型导弹。它庞大而凶狠,却因为种种因素,人们认为它有别样的魔力,有一种异常的美感。

岁月和风沙已经磨掉了钢壳外部的色彩,现在的导弹呈现朴实的灰色,隐隐有些红黄,也不足一提。它弹体圆,前突出部的传感器已经被卸掉,打开一个小口,露出里面的聚能穿甲战斗部,后方的弹翼是固定的,说明这是古老的版本,它很像一种三角翼小飞机,翼后有几乎与翼一样长的控制面。

白长生介绍说:“……助推器的作用是:将导弹加速到马赫数接近1的巡航速度后自动脱落,那时主发动机继续工作,使导弹保持在巡航速度下飞行。巡航期间精神力网络会通报目标的实时位置,在进入目标区域后,网络让电化锑记住目标的精神力状态,导弹隐身突防。现在我们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我们只能先让电化锑记住目标的精神力状态,然后再把导弹发射到目标区域……”

“所以我们必须一直把他控制在目标区域是吗?那导弹需要巡航多久呢?”索兰安问。

“看距离了,我们估计它的平均速度可以达到两百七十米一秒,这里离火泉镇广场的距离,大概是30公里,那就得两分钟,恐怕不止得两分钟……”白长生抹了抹脸,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出汗了,“两分钟,谁能顶住姜朗五分钟?”

“我,”索兰安说,“张升智和我可以做到这件事,也必须做到这件事情。走,吧,看够了,我们去布置作战计划。”

 

计划是这样的:

在姜朗回军之前,解决驻扎在火泉镇的姜妍及其党羽,打钩,占领火泉镇重要设施,伏击姜朗,利用导弹刺杀,随后后撤,越过火泉河,收缩力量,等待姜朗部队的混乱,伺机进攻。

那么,索兰安总结说,我们需要建立伏击阵地和防御阵地,并在这两处阵地之间打通后撤道路,其中会经过火泉河,我建议再火泉河上架设两座浮桥,迅速撤退之后炸毁钢架桥,利用火泉河阻断敌人。

在火泉河边上构筑第一道防线对我们有好处:首先便于观察敌人渡河的动向;其次河边建筑居高临下,河面上没有掩体,只要有个精确射手就能给对手很大损伤;渡河不是只要片木板就行的,渡河如果很艰难,敌人自然而然会倾向于内讧。

他趴在桌前,桌上铺了一张手绘的火泉镇地图。

索兰安在这张图上慢慢地划出一条斜线,随后开始标注:那里需要预先搬空,哪里需要重点布防。

比如说医馆,医馆实际上就是个三层楼的小房子,半木质结构,这里需要他们重点布防,因为这里算是防线上最薄弱的地方,又是价值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索兰安站起身来,把铅笔放在桌上,捻着胡须说:

“胜负成败,就在此战。”

忽然,在座的几人都听到铃声响起,过了一会儿一个电话员蹬蹬蹬地跑上楼,他和几个领导人说:

“钟表匠最新的消息。姜朗的队伍已经打开了鲨鱼口的正面缺口,决战很快就要到来了。他先行收集了姜朗的数据,有七成可用性,但还没有何齐天的……”

“让他再坚持坚持,我们也需要何齐天的。”钟表匠是老板的线人,老板在位置上坐着,点了根烟。接着和索兰安交谈起来,他们讨论话题的重点就是维尔,维尔到底该怎么办?

萨琳娜不足为虑,因为她就是一个机械师。维尔却是个巨大的隐患,中阶职业者,传承法师。所有人都必须承认,世家法师和学院法师,称得上奈瑟都兰最强的职业,他们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和丰富的知识,让他们在同阶战斗之中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他们的统治地位并不是躺在历史遗留问题上换来的,恰恰是他们一点一滴打出来巩固的。

如果维尔真的要做什么,那就太危险了。张升智不一定是他对手,索兰安不一定是他对手,除非他们联合起来,但这样的内部损耗有什么意义呢?

“依我看就是大家想法出了问题,凭什么他就不能参与我们的行动?最早反抗军难道没有得到过被流放法师的援助吗?”索兰安抱怨道。老板静静地听他抱怨,但没有办法,在他们的讨论里,维尔绝不仅仅是现在这种作用,他是一个重要的战斗力,再不济也能为了士兵们提供保命的符文,可惜。

但老板很快直起身振作起来,他对着索兰安说:

“没什么可惜的。他并不是不能挽救,让他冷静冷静,他想通了,他也未必就负气而走,我愿意相信他是诚恳并且热心的。”

“你有什么办法吗?”索兰安问。

“我有办法了,到时候只需要照着……这样这样去做了,他就能顺流而下,那时候未必不是一步好棋。”老板微微一笑。

“所以关键就是苏梦?”索兰安反问了一句,把老板的计策写在纸上,再由老板把这张纸条装进了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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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鲨鱼口

何齐天站在哨塔上,他看着群山、火焰和防线。而那个披着黑袍的祭司就站在他的身边。这个祭司说话的声音并不清晰,反而有些沙哑,准确的说,是带着些嘶嘶的声音。何齐天在背后叫他阉人,当面当然就叫他祭司。

这个祭司有何来历呢?他是妖魔教的一员,在奈瑟都兰的土地上,存在着两种邪教,一种奉祀古神,即人类到来前,统治这片土地上动物、昆虫和植物的神灵。当时有四位神灵统治者天空、走兽、植物和昆虫,它们被法师斩落,有的投诚,有的依靠信徒、眷族和苗裔不断重生,负隅顽抗。

但阉人出身于另一种邪教,这个邪教献祭的乃是妖魔之属。对于妖魔的来源,几乎没有人能够说清。但是在奈瑟都兰世界的历史上爆发过多次妖魔祸乱,其中最惨烈的妖魔之祸发生在一千年前。

那时魔网还没有陨落,昔日统一奈瑟都兰的君承天修建了魔网,并将权力牢牢握在君家手中,所以当时的君家仍然是奈瑟都兰的统治者。但是由于种种历史的原因,那一代掌管这座法师城市的君家之主被引诱堕落,成为暗潮和混沌虚空同时加持的天魔,当他堕落之时,,当时约有四分之一的法师和法术都陷入了混乱,狂乱的法师摧毁身边的一切,在彻底摧毁魔网之后,妖魔更是发起了集中的进攻。

有很大一部分妖魔就在这种情况下诞生,但也有妖魔从虚空来到这个世界。奈瑟都兰的北境最终沦陷,至今没有收复。崇拜妖魔的邪教因此也建立起来。何齐天和妖魔教交易已久,他用矿石和祭司交易,希望有一天得到可以抗衡姜朗的力量。

那一天,就是今天。

得益于意外发现的极化金,他们的交易能够提前完成。祭司就站在他的身边,当初祭司答应何齐天,和他一起去鲨鱼口的时候,何齐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他有关系,打听过一些妖魔教会的情况,他把听到的情况总结起来,认为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这很危险,但却是有效的手段。

而他要做的更是危险中最危险的一种,祭司带给他的是冷藏着的妖魔卵。有的妖魔可以培育出来,然后再厮杀来优胜劣汰。量产型的妖魔是名副其实的战争兵器,但它们自我的意识很弱,如果检取其中精华,利用献祭和仪式,何齐天就可以获得妖魔的力量。

这枚卵属于恐角斗魔,一般称之为恐魔,它的意识已经完全被杀灭,只需要用鲜血及阴符摄养,就能将自己转化出妖魔斗士的能力。配合他身上原先就具有的黑龙不死身和操气劲,如虎添翼,他就有了胜利的希望。

何齐天一面给手下下着命令,一面急冲冲的想要提升自己。随后祭司用那阴恻恻的嗓音说:“就算你一对一是姜朗的对手了,又怎么应对围攻呢?”

何齐天不由停下了脚步。他犹豫着,庞大的身影整个摇晃了一下,最后不情不愿的说:“那你有什么办法。”

“既然我都来了,”祭司说,他的面孔仍然笼罩在阴影里,“肯定不会看着你把自己莽死,要我说,既然你的气息整个改变了,那趁着现在气息没有改变,不如留下精血,立个靶子,吸引姜朗的注意力。你再隐藏起来,偷袭,这样你才有半点胜算,你懂吗?”

何齐天沉吟着,他最后点了点头。如果说祭司随他来到这里,有什么居心,要拿他做什么实验,那他也认了。十年前他被姜朗背叛,收到消息的他舍下了亲人、朋友和手下,放弃了辎重和财产,带着两件轻薄的单衣趁夜出逃。

一路上他差点饿死、累死,被佣兵搜捕追杀而死——那时候他当然还没有高阶巅峰的实力。他整天藏身在一个石穴当中,张开嘴吸风饮露,吃地下奇奇怪怪的昆虫动物求生,他活下来太不容易,松鸦围绕着他盘旋,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他不!甘!心!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死,风头过去之后他在山中游荡,如野兽一样徘徊嘶吼。

他做梦都想复仇。所以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到了这步,他也不会去想,不愿意去管,他只希望自己能完成这件事。

何齐天要向姜朗复仇,其他人又对他们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在36年的夏天,这种情绪积累到了极致。在愚昧荒芜的原野上,人类只能用剑和火来履行自己疯狂的命运。

维尔还在火泉坝。

在这里他的生活异常简洁,他有个房间,这个房间很狭小,只有一个衣架和一张床,床边就是一扇窗,窗外无时无刻不在下雨。

早上起来,他首先用昨天打的柴生火,煮一点粥吃,米从旁边的田地里就可以收割,他用上了一些加速成熟的方法。在田里的时候,他看见青色郁郁,随风滚动。

在储藏室里有农具,看得出来,当初留在这里守坝的人,一边看守、一边耕种,当然还结网捕鱼,总之靠水吃水。这些被俘虏的守坝人当然还养着鸡鸭,不过反抗军并没有把他们的鸡鸭抢走,这些鸡鸭照旧还是归他们喂养。

田地当然不一样,维尔是四叶草法师,有他在,哪怕几个月,产量起码也能提高三分之一,他觉得自己每天吃一些,算不得大事,而守坝人当然也不肯惹他。

吃完粥,维尔便到附近的丘陵上走走看看,持续一个小时,每次回来的时候他都能看到一张告示贴在旗杆下,

反抗军辅助人员经调查检验合格,可于办公室处领取工作证,每张缴纳十元。  凡无工作证者,或伪造工作证者,将依据战时条例严惩。辅助人员每日凭证供应粗粮一千克半。如发现囤积粮食者就地枪决。

所以附近种的那些粮食,都被反抗军收归了,只是暂时种在地里,由维尔来打理而已。维尔用一个下午去干这些事情,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他看着云层逐渐变暗,雨势却不曾减小,这时候他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心里仿佛找回了安宁和平静。

趁着天色并未完全暗下来,维尔提起斧子,往林子里走去,天上无论飘着多大的雨,都打不湿他的衣物,他也乐得畅快自然。维尔砍树的方式很有意思,他砍下一截树枝,手臂那么粗的,就可以让创口处不断的长出树枝,各式各样的,他一一斩下,带回火泉坝上去。

这时候的火泉坝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

天黑之后的旷野充满了噪声,因为伸手不见五指时人们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对维尔来说,这片荒野和城市迥异,他能听见雨声,雨声是背景中最嘈杂的声音,当他集中于听力,他觉得雨声就像是沸腾的开水。在雨声之外,他还能听到树叶相互摩擦,听到鸟叫、蝉鸣和萤火虫翅膀的声音。维尔听见远处飞来一只大鸟,展开翅膀,抖擞羽毛,落在一棵树上。他没有仔细辨认,径直走了回去。

晚饭也是菜泡饭。有些无聊,不过有维尔在,这些菜的品相都有很大的提高。那些反抗军当然觉得这生活很不错,他们乱哄哄的交谈,但限制于眼界、阅历和阅读量,他们所谈的都是些很琐碎的话题,比方说自己家乡的一些零碎的小事,比如说白麂子、山精之类。

维尔当然也开口了,不过是别人问起来先,其它人问他,大家都说的城里,是怎样的一幅景象。维尔就说:

从火泉镇往东,乘车一天。不过大巴七拐八拐,着实慢的不谈。一天之后还是在城外,不过坐不过去了,要检查身份。那边有铁轨,一辆装甲列车在铁轨上行驶,后面挂着许多车厢,这些车厢被推到铁轨外,支进地里,就成了检查站、哨站和堡垒。这后面就是城郊,城郊逼仄、高楼林立;但这些高楼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危楼。再往前就是城墙,混凝土的,刻有符文,里面被我们称为城区。城区里有学院、工业区、小区和商业中心。

维尔看他们微微摇头,意识到这些名词和这些生长荒野群山的人太遥远了,工业是什么,小区是什么,商业中心又是什么,他们可能并不理解。于是耐心的讲解一番,最后他们问起维尔在学院里的生活。

维尔于是说:“四叶草,也就那样……吧。”

他继续说:

四叶草学院坐落在湖边,它历史悠久……不过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普通的学生,都是从四处被选中的,会分出两类来,一类从事生产,我们搞育种、生产等等,都很出色;还有一种,就是当打手。学院有很多军团,这些军团又各有传承,也有很多地方需要平叛维稳,还有北方前线的战事需要应付。总而言之,平民出身的人,不是进了车间,就是上了战场,这是我们的宿命。

他去给壁炉加了几根柴,坐回椅子上,靠着墙壁眯起眼睛。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你们渴望的是什么,但我们都是这样的。我们认为进车间还是上战场都没什么不好,总比给人做牛做马好,但我们也能看见许多公子哥,他们是冠族的后裔。现在的世界是不公平的,但为什么我还能受教育,我觉得,这是因为学院需要势力和贵胄冠族来抗争……

他没想到说到了这里,他本来看不大上的反抗军小卒却点了点头,说了句:“政治斗法,经典案例了。”他便旁敲侧击追问了几句,最后愕然发现,反抗军在见闻上根本就是零,没接受过教育,但却有几本入门的读物,基本都是手抄本,他们加入这个组织,往往是为了自保。因为反抗军明面上有好几个帮派做掩护,能吸收人手。在进入反抗军组织之后,他们之间的聚会一定有个环节是读书,一个人念,其他人听,大多数的时候是讲故事,学院和贵族的斗争,这些人都听过,只不过原先以为学院和贵族只不过是大点的帮派罢了。

据说那本书叫做《内战与革命》,维尔来了兴趣,他打定主意,回去后一定找本来看看,这正是他缺乏的分析局势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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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慵懒岁月

维尔抱剑在高坡之上,浓云怒卷,暴雨飘,他静静地看远方。何齐天和姜朗在他的脑海里决斗。鲨鱼口的地形他早已经看过,哪里可以打,哪里打不起来,他都知道。但两人的实力却笼罩在雾中一样,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他学过一些相关的知识,知道该在哪里布设阵地、哪里设置火力点,该怎么阻挡高阶职业者的突进,但是他又没办法下定一个战术决心。

本着着严谨的态度,他首先要搞清楚自己会面对怎样的对手。姜朗是一个怎样的高阶职业者,何齐天又拥有什么样的具体能力,他们长于突破还是长于防御?尽管他不需要指挥,只需要按照作战计划、听从命令,但他仍然把这一切都视为提升自己的机会。

维尔的心中有隐隐的预感,他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一切。

此时的维尔和当初浑浑噩噩人生迷茫,下到火泉镇里打发时间的维尔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他经历了血和钢铁的淬炼,生死相搏,斗智斗勇,他已经成为了崭新的人。

 

他和别人讨论姜妍的去留。

“你们大可以放心,我在这里,她一个精确射手,没有子弹没有枪,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况且既然留她一条命,那么肯定是有用的,天天关在黑屋子里,时间再长一点,别人说不定疯了,那还有什么用呢?”

其它人辩解了几句,但不愿意和维尔闹僵关系,再说其他人交了钱领了工作证也都放出来了,有人看着就行。姜妍就让维尔自己看着呗。于是同意了。

维尔又走回那个黑洞洞的房间。

对于职业者来说,提升等级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但是战斗也不仅仅是等级所能决定的,还有情报、准备,以至于符法蛊器等等。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收集情报。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问了姜妍:

“你愿不愿意出这黑暗的房间?”

姜妍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她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了一段时间,骤然见到光亮,显然有些不适应。她晃了晃头,四处看看,很快把目光锁定在维尔身上,从维尔的身上,她感到一种针刺一般的压力感,这使得维尔虽然站得远,抱着手,她也认定维尔就是放她出来的那个人。

她挑衅般的朝维尔抬起了头,把头昂起来,再冲着维尔笑笑。她终于开口了,有些沙哑,但伶俐清晰,她说:

“想不到你们敢把我放出来。是吧,维尔。”

她认识维尔,不过维尔自己倒不感觉奇怪,因为他们见过,可能自己身上有什么特质。眼下不是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的时候,必须掌握主动权!

于是维尔走上前去。

维尔:放你出来是因为……

姜妍:你怎么知道我会说呢?我不会说的,要关我回去吗?

维尔:不止是关回去。我们希望你合作……你必须接受现实,难道你要负隅顽抗吗?这是没有前途的。

姜妍:不会要我和你们一起对付我父亲吧,那怎么可能?你脑子是怎么长的……

维尔挥手拒绝了热心的反抗军同志,他们跟上来,估计是想要帮维尔给姜妍点颜色看看,但是没有用,不可能凭借一点点刑讯逼供就让姜妍发挥作用。

维尔:我们做个交易吧,和姜朗没有关系的交易。你说一些何齐天的情报,我相信你们肯定是有的,难道你不想出来吗?做个交易,说说你父亲仇人的信息,我们不杀你,反而给你自由,至少暂时不会杀你。

何齐天的情况,这次姜妍倒真的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不怪她愿意说,实在是姜朗与何齐天仇恨太深,她是这样认为的,如果这些自称红色铁拳会的不明来历的势力愿意为难何齐天,那不是恰好缓解了她父亲的压力吗?虽然对父亲胜过何齐天这件事有着信心,但是这股势力也未必不能为她操纵于鼓掌之上。

显然,她不愿意困于黑屋里,被绑住双手,那样难道很爽吗?因此她做出了许多对自己有利的判断,最后打了个响指,眯起眼睛,装作不屑地问:

“就这里?我愿意合作,连椅子也没有?”

“那你跟我来,”维尔不愿意支使反抗军同志,自己领着她走,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她身上,但姜妍并没有做出反抗脱逃的举动,可能是自知不敌,也可能是另有打算。

 

何齐天是一个怎样的人?这谁也说不清,但他有什么实力,这却是最重要的情报。维尔感受过他的气息,操气劲和黑龙不死身是他核心的能力,但是构成高阶需要三种能量,那么他肯定有一手底牌,最关键的就是这底牌。

姜朗愿意和他决战鲨鱼口,那么就一定得知道这底牌。

姜妍于是说:何齐天为什么能成为一方霸主,是因为他和妖魔教有关系,妖魔主要的要求有两个,第一是血,第二是人,至于后来的矿产交易,那是后续发展起来的。何齐天的第三种能力,不能确切的断定是什么,但一定和妖魔有着关系。这么一想,就能划出一个大类,然后再排除,比如妖灵师,邪恶祭司,这些需要智商的职业,就不大可能成为何齐天的选择;最后算来算去,何齐天可能选择的,大抵不过三种,第一他驾驭妖魔,第二化妖魔为斗志的图腾,第三选择和妖魔共生。

维尔:你们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妖魔教会?

姜妍:因为曾经有过往来,懂吗?法师只懂得骑在你头上剥削,然后谁也帮不了你,这时候有些人出现了,只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你懂吗?

维尔:那后来又为什么不合作了呢?

姜妍:因为他们支持何齐天去了,他们喜欢何齐天,我能说出为什么?喂,你还想不想知道何齐天的事了?

维尔:你继续说。

 

何齐天选择的道路非常复杂,充满了荒野民众独有的那种紧张感。他无时无刻不致力于总实力的提高,而不可能建设一个完整的战斗体系。比如妖魔力量,在维尔看来,这根本是饮鸩止渴,再说了,它除了一些光环作用,其它基本和黑龙不死身的效果重合,那为什么要引入妖魔力量呢?

但何齐天不这么想,首先他迫切的需要强大的力量,其次和妖魔教会的合作是他生存下来的关键因素,他得找到矿石出口的路径,得有钱,这只能靠妖魔教会。以他自己的职业能力的选择作为筹码,他才能赢得妖魔教会的信任。

但是该如何对抗这些妖魔呢?

维尔没有学过,一般来说,妖魔道和妖魔教都生存在北方的世界,并且不断通过裂缝和黑暗熔炉补充,北方几乎拥有自成一体的环境和统治力量,奈瑟都兰只有一个教授亡灵序列的骨白学院和几支远征军活动在北方。

所以妖魔对于奈瑟都兰的法师们太过遥远,他们关心的是内部斗争,比方说四叶草所在的林区南部就面临着最严肃的政治问题。但这要等维尔回到学院以后才会展开,那就是九月份,天上京会议的内容了。妖魔在世家和学院的眼中,都只是偏安一隅的蛮族,曾经足以灭世的威胁都被他们击退,难道现在还比三四百年前更危险吗?所以不足为虑。

维尔只知道妖魔们体型庞大,魔气足以形成坚韧的屏障,拥有大量卵生的量产战争兵器,并且这些兵器还能依靠恐惧灵光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那么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何齐天呢?

恐惧灵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自己的恐惧。所以仍然要做意志的训练,一天不够就两天,一次不够就两次,总而言之,坚持下去。

 

除了每天长跑磨光自己的法力,以此增强体魄,之后的生活还是照例。姜妍被放出来了,但是她不肯领工作证,叫她去领,立刻就是一阵讥笑。当然在她看来,所谓反抗军不过是蝼蚁,等到她那老父亲回来,立刻就能碾作尘埃。于是维尔只能放上一点精力在她的身上,在监视她的同时,他也在打磨自己的法力。

四叶草法师特有的自然法力,经由不懈的磨砺,已经到达了顶峰。这次提升没能引入和外骨骼植物装甲有关的符文,回去学院当然没法走程序成为青龙法师,但他也管不上那么多了。四叶草法师达到满级,让维尔增添了几项能力,比如再生、高速恢复、自然掩蔽之类,虽然实用,但是毕竟不如硬如青金的植物装甲。

四叶草法师不是走枯荣这个方向,强化施法能力,就是走苍苍这条线,配合植物装甲,直接加强到准高阶战力;难道没有人选择维尔这条自然晋升的道路吗?当然是有的,但选择了这条路就意味着和战斗无缘,这些恢复能力更适合车间主任和实验室搬砖工。

维尔是四叶草法师,但他也拥有机械法师特有的能量。综合来看,才拥有中阶战斗力。

机械法师,按照他的人生规划,这应该是送给四叶草法师吞噬,按照学院秘法吞完了,两种能量凝结为更精华的一种,他就成了青龙法师。但现在他肯定进不了青龙法师的序列,这样他可没办法得到学院秘法,那么他就得和机械法师过一辈子,所以他必须从机械法师里挖掘战斗力了,他该怎么战斗呢?

维尔抱着剑站着,习惯性的在空地上走来走去。晚饭还是菜泡饭。那些反抗军仍然觉得这生活很不错,然后维尔问:你们从哪里来,干脆讲讲自己加入反抗军的事吧。

他们警惕起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维尔,但很快又软下去——这几天的生活让他们接受的维尔的存在。一个士兵吃完了,靠在墙壁上,拍了拍桌子,掏出跟烟,找朋友借了火,点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他说:

我来自,卡拉扬伯国。城里人,你听说过吗?

伯国这个词不难理解。奈瑟都兰世界一直都有贵族,高阶职业者很容易就能成为贵族,更不要说是传奇。他们在自己的领地上统治,维持着严酷的环境以选拔战士。一个传奇,几个高阶职业者(一般是斗士),百余名中阶职业者,大量的仆从军,就能构成一个领地,其中较大的领地可能是伯国,当然也可能是公国。

这种制度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军事和战斗。公司不愿意扩大工业范围,因为那样一定会生产过剩,而现在这样,自己垄断高端产业,把下游产业丢给贵族,一同组成强大的工商科联合体,他们的统治就无比稳固。

“我们村给骑士老爷扛活,但其实活的还行。只不过我们不能去和很多其他村子交流,老爷一般也不在村子里。每当老爷回来,就带上一批廉价的工业品,当然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工业品,工,业,品,我现在说起来还是拗口。我们过得不错,”

士兵说,“但那是有原因的,骑士老爷早就不是骑士老爷啦,我后来知道,他其实是混进来的反抗军组织的一员。当然不能这么说,骑士老爷还是老爷,只不过他也加入了反抗军。所以我就被送过来了,我反正也继承不了家产,那么就出来当兵吧。至于卡拉扬领主,他的军队就不要开玩笑了,我当然要为了老爷效力,对吧。”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就慢慢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们曾经的生活。在这些故事里,农夫的长子被强征入伍,送到北方当兵;他们辛辛苦苦的生产,最终还是难逃高利贷和租税的压迫。

维尔就是在这些菜泡饭和茶的边上,在炉火的旁边,重新认识到了奈瑟都兰世界的另一个面目。八十年前,林区爆发了一次起义,起义最终转化为内战并且在11月结束,自此之后,四叶草所在的林区南部(林南地区)就成为被各个外来世家、大公司和其它学院共同管辖的三不管地区。他原先以为只需要赶跑这些势力,美好的生活就能到来,但现在他领悟到另一个事实:整个奈瑟都兰都笼罩在漫长无涯的黑暗里,他并不能独自生活。

在慵懒岁月的最后时刻,他感觉到时间的紧迫。因为他知道,一场决斗在鲨鱼口,一场战争在火泉镇;他冥冥中产生了一种预感:他仍然要重返前线,为了誓言、承诺和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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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龙争虎斗

清晨,铃声响了,摇铃的人把房间里的各个煤油灯都点了起来,反抗军的战士从行军床上起来,扣上武装带,整理衣装,默默地走出了寝室。

反抗军的绝大多数成员,都集中到一个地下室里。地下室只有几盏吊灯,摇摇晃晃放着微弱的光芒。里面的人排成方阵,背着枪,腰间插着子弹,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们已经套上了红色的罩袍,这件罩袍其实就是塑料雨披,上面的符号当然不是反抗军的,而是另一个帮派。反抗军当然不能暴露在法师探子的视角下,这也是那些人刁难维尔的原因。他们当然觉得维尔不可信任,害怕秘密集会上的那些故事真的发生,但是索兰安也说了,并不是所有法师都是反抗军的敌人,难道反抗军最开始的那批人,地底住民,不就是在法师的教育和培训下获得启蒙的吗?事要一分为二的看待,唉,他叹了口气。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战斗就要开始了。

他们把能带的东西几乎全带上了,枪炮,甚至是捕兽的陷阱。反抗军的火力构成,首先是栓动步枪,每人配备有二十发子弹,另外另外发刺刀一把;小队队长携带有简易地雷,或者带上了手雷,不过这些东西太少,最多一枚。索兰安特地组织了一支炮队,和一支支援队伍,支援队伍携带火箭弹、机枪和冲锋枪,为步枪队提供火力支援。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控制姜朗的城堡,以及其他可能藏有军械的位置。

“我最后说两句,”索兰安把小队的队长都召集过来,“我们人手不够,所以最好的策略还是引诱敌人,再慢慢地周旋、消耗。知道吗?”

“我明白了,”一个小队队长说,“我们诱敌出动,但我们为什么不快速进攻,避免其他方向的进攻打草惊蛇呢?”

“快速进攻?”索兰安反问说,“敌人听到枪声,只会赶去支援,他们本来就乱哄哄的,本来就没什么组织。一起上,我们的人没有他们多,而且还要面对接下去的战斗,那我们不是吃亏吗?我们逐步消耗那些敌人,不到关键时刻,不要轻言牺牲,明白了吗?要让我们的同志活着回来。”

“我明白了。”那个小队长说。其它队长也应和起来。索兰安还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们,担心事情发生变化,或者伤亡过大。这时候老板走到他身边,然后对他说:

“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过了,他们是按照真正的反抗军训练的,我们没有藏私,也不是想送他们去死。你可能会死,我可能会死,但死或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求仁得仁,你忘了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是怎么说的吗?”

“我没有,”索兰安咬咬牙,决心面对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战斗,他高声对着后面的人提醒道:“一旦接触开始,别忘记开始计时!头脑要冷静!”

 

而另一面,隐藏起来的何齐天,也在静静地等待计时。他蛰伏于阴影之中,靶子立在哨所上,上面染满了他的气息,而他真正的气息已经有些混乱和血腥,他认为姜朗有理由上当。

姜朗是高阶斗士,他也是。他对姜朗的战斗方式,可以说了如指掌,一对带有雷光的蓝色铁拳,就是姜朗作战的手段。姜朗和他一样,都是在斗士这条职业路线里谋求其它的力量,只不过姜朗资源更充裕,所以早已经进行了身体改造,植入符文和杂七杂八的东西,使他的手段就像是一头地行龙。

但他首先让自己正视姜朗,高阶无弱者,胜负生死在转瞬之间,选择了偷袭就没有手下为自己布置一个完善的战场,因此战斗的结果会来的更加迅速。

脚踩着传奇门槛的斗士,他们本身对背景能量和招式的运用已经得到了升华,否则也无法摸到传奇力量的边缘。所有的高阶职业者或多或少都藏有底牌,一些寻常的招式在他们手中使出,却能石破天惊。

姜朗最出名的能力,在于他斗志激发之时,浑身带电,雷光闪烁犹如怒火,带电的怒气替代了斗志,让他消耗怒气的一招一式都附加极其强大的麻痹和伤害,这一招织起的金色电光铠甲是其弱点,对铠甲进行攻击也会极大地消耗这些带电的怒气。在这种状态下,他踏步会震地,普通的、仅仅靠着一腔义勇的普通士兵完全无法近身,但这些并不能阻挡何齐天。

何齐天当然有自己进攻的手段,他和姜朗对决过多少次?他清楚,力量就是姜朗战斗的核心,在攻击面上的强大让姜朗可以把任何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拖入他的节奏,一拳接一拳,哪怕敌人做出了反击,也无法和姜朗交换伤势,只会被他拖死。那么何齐天就能赢吗?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战场上有无数对眼睛,无数个人注视着姜朗。他楔入防御阵地,防线上的中阶职业者想要出手抵挡,但在他出招的瞬间,姜朗已经踏过他的侧身,暴风环绕,雷光闪烁,在闪电光效里一拳伸出,重重的拍在壕沟墙面上,打出了一个放射型的缺口。

那名中阶斗士操起白色的气劲,想要顶住这带电的一拳。

他顶住了。

但是他气力衰竭,而姜朗大步流星,气势如虹,折身踏入反战车壕沟中,随后他扛着一片子弹跳起!两人近在咫尺。

阵地后方的无后坐力炮刚刚才转过炮口,但看见这样近的距离,反而不敢直接射击。两侧的雇佣军只能稀疏地打出一两发子弹,而这完全无法阻碍姜朗的强势推进!

强者对决,就是奈瑟都兰战场的主旋律。没有炮兵,没有结阵的中阶职业者,就没有什么能拦住高阶职业者的舍身突破。姜朗双拳对上了那名拿枪的职业者,职业者握有一杆矛,想要挑开姜朗的攻击,他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距离,距离就是生命。

他舞起矛枪,枪尖上生出变化,伴随着操气劲的能力,没有人能看破这一枪的虚实——谁能料到他此刺出的一枪竟然打算横枪收招,先格挡,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姜朗不在乎。他撑起闪电,而枪影刺在他浑身的甲胄上,接着扫开。这是虚招,气劲的杀伤力比不上雷霆的防御。而姜朗踏步在近侧,他比对手快得多,手已经架在了矛尖,这意味着对手的刺必然能命中他,但是他顺着矛尖,飘飘然地划开,全身都虚化在蓝色里,只有跟着矛尖的拳头是实的。

对手要收枪,姜朗便一拳打在枪杆上,一拳命中,铁木俱裂;然后是他的第二拳,行若疾风奔雷,快的目不暇接,出的间不容发。

这一拳正中对手面门,而他的对手倒飞出去;其他人没有看清,他们交手也只不过转瞬之间,攻守攻守,区区几秒,一位中阶职业者,就这么死了?姜朗灭有站在他的尸体上耀武扬威,而是跳下了壕沟,他需要时间慢慢地喘息——他需要恢复和背景的联系,也就是需要回气。

炮组开炮了,73毫米口径的无后坐力炮发射的火力覆盖了那一片反战车壕,没有直接命中,那么姜朗怎么样了。他们不敢猜测一个高阶职业者死了,只是希望他伤的重一点。可是他们很快陷入了恐惧,因为姜朗带来的两个中阶职业者组来了,一共八人,分成两侧进攻,其它阵地上何齐天的手下也汇聚在一起,现在是中阶职业者的战斗,是吗?

姜朗在短短半分钟后又一次跳出了战壕,他加入哪里,哪里的战局就会彻底改变,所以何齐天带来的中阶职业者在撤退,他们想要脱离接触,散到鲨鱼口的各个方向上,而姜朗在无情的追击。

何齐天还在等待。

钟表匠跟他的跟班在战场边缘匍匐着,用着特有的方法收集姜朗的气息。今天的运气好的出奇,战斗几乎是姜朗一人的舞台,没有能够与他匹敌的气势存在,所以这种收集很快完成了。钟表匠把这个充满了蓝色气体的瓶子交给了跟班。他的跟班只是个年轻人,甚至是土生土长的火泉镇人,但钟表匠很照顾他。

“今天我一直觉得心神不宁,”他说,“按理说,这样就够了,所以你先把它带回去,交给老板,明白了吗?把自己照顾好,被子盖好,晚上不要感冒了。如果我们成功了,那时候会有面包,会有发糕,这些都会有的,现在还要多小心,多努力,知道了吗?”

他年轻的跟班趴在地上,用脑袋往地面上锤了两下,表示自己清楚了,但是问:“那你呢?我们不能一起回去吗?”

“他们会叫我收集何齐天的数据,”钟表匠说,“这不容易,但我得靠近试试,这是一份保险,不过别担心我,我又不用战斗,远远地看着就好。你快去吧!”他目送自己的小跟班隐藏着自己,脱离了战场,却说不上心神不安的感觉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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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虎踞龙盘

索兰安画下了两条线:沿河线、城堡线。在河边阻击杀伤敌人,遭遇较小损失后,就选择退向姜朗的城堡,那里有更为完备的工事,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个广场。足够空旷的广场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反舰导弹的攻击,围绕那里进行防御反击,只要姜朗一死,剩余敌人也必是乌合之众。

他的推测十分大胆,但也有其根据。姜朗的士兵,不外乎是私兵,而这些私兵,又全都是不学无术的混混、流氓、车匪路霸所组成的。这些人没有接受过教育、也没有战斗意志,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战斗,也不清楚该怎么战斗,他们就只懂得几种最简单的指令,比如冲上去,比如撤下来。

姜朗死后,他们就会失去主心骨,何况已经经历了鲨鱼口的一场大战,他们难道还能有多少战斗意志吗?

 

进攻开始在黎明。

太阳出来了,但是天上是厚重的云层,于是一切光都被挡在云层之上,最终均匀的往大地撒开。天地间灰暗沉寂,可以听见的只有雨声,但同时还有鸟群高飞。火泉镇的街道上也没有人声,家家户户不是闭起门来,就是跟着姜朗的队伍走了。

大部分的步枪队都埋伏了起来,没有必要贸然进攻,因为缺乏攻坚的能力,说不定能拿下来,但没有必要,反抗军的士兵要接受各种训练,还要上夜校,不能浪费在无谓的冲锋里。

因此进攻先在药店打响了,两个步枪班和支援班用枪声打破了火泉镇的寂静。他们冲入药店之中,首先把药剂师学徒(药剂师跟着姜朗部队走了)揪出来,关在一起,然后开始加固药店的墙壁、窗口和支撑柱,这两个步枪班被拆成6个战斗小组,一个守卫着药店,另外五个沿河边散开,首先宣布新秩序,然后就是焚烧浮桥、点燃自制木船,为接下去的沿河防守做好准备。

这些动静惊动了城堡里的驻军,他们还记得一点点维持秩序的责任,因为如果姜朗回来,发现火泉镇被不自量力的歹徒拆的七零八落,那么他们也活不下来。所以他们勉勉强强凑出四个班的队伍,向着河边药店进发。这四个班里的大多数人都满怀怨气,想着要在药店捞一笔;但也有老佣兵警觉了起来。

逼仄狭小的通道成为伏击的绝妙地点,但由于没法准确预测支援兵力的方向,所以每条可能的路上都只有反抗军的一个步枪班。在这四个班展开长长的一字队形向前时,反抗军的士兵仍然勇敢无畏的发起了进攻。

枪声响起,但子弹比枪声反传递的更快,一排子弹从空中向下扫过,大大咧咧打着哈欠的支援部队立刻倒下几名,剩下侥幸未死的士兵赶紧趴在地面上,用冲锋枪予以还击,他们火力密集,只要对着自己记忆中发枪的目标泼子弹,加上一点点运气,反抗军的士兵就可能负伤。

这是杂鱼的反击,更为关键的是那些老佣兵,他们手中的武器保养良好、精确,而且他们警惕,在进攻发起的第一段时间,他们就找到了这些袭击者的位置,齐射几次之后,反抗军就损失了第一个战士。

杀死他的子弹穿透了雨棚,直直射入他的上半身,在他身体里翻滚扭动,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空腔,他的血顺着无力垂下的手在流淌,而他的身体也难以支持,他倒了下去。从铁皮雨棚上掉下来一个披着红色罩袍的身体,把支援部队下了一跳。他们经过一开始手脚无措的乱射,现在发现伏击他们的火力已经大大地减弱了。有几个胆大的探出头来,打量这唯一的死者,说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势力。其他人不是在哀嚎,就是急切的提出要打道回府:敌人势大,起码有一百人,不可力敌,必须坚守城堡。

而那些老佣兵呵呵笑了几句,说:“最多一个班的火力,哪来的一百人。你们别号丧了,叫的再惨也得走出去,不然被堵在这里,你叫十倍声音,红皮鬼也不会放过你。”他似乎一语中的,因为索兰安调动了他手上所有能调动的摩托和自行车,想要把这批支援部队围在附近,吃掉,留下来;如果这一步能够做到,那么姜朗的城堡很快也会易主。

而那支支援部队招摇过市,想着慢吞吞过去收拾局面,顺带捞一笔,这就根本不适应这次战斗激烈的性质——他们没有决心,不够坚决,没有战斗到死的勇气。而反抗军的士兵,虽然大部分初经战场,但是他们经受了良好的教育,他们来自于法师精心营造的兵员地,更重要的是,战斗胜利了怎么样?支援部队是姜朗的私军,他们只想保住命,有的命在,那里都可以去;而反抗军是为了一个理念而战,他们有的接受过反抗军的教育,知道自己能建造一个更好的火泉镇,因此他们敢于冲锋。

因此反抗军容易伤亡,私军随便受点伤,就窝在墙角瑟瑟发抖;反抗军不一样,他们受了轻伤也还是坚持在射击,因此这批人的伤势纷纷加重,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群想要突围的老佣兵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知道那一定不是支援自己来的,他们露出了绝望的眼神,然后用怨恨的目光盯着自己身边这些乌龟似得废物——有他们的牺牲配合,自己一定能逃出去,但他们只知道喊叫、哀嚎,白白错失了这个时间。

后来赶到的两个班增强了火力,但也不过是几十条枪而已,手雷只丢了两颗。他们的火力不猛,但私军不愿意冲,而反抗军敢死敢伤,在付出了七人的伤亡之后,支援班终于赶到了战场,这时候这些私军也只有半数轻伤,死者三四名,藏在人群里了老佣兵开始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投降?”

很快,他们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缴枪不杀”,这些佣兵假装思考,实际上也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给姜朗卖命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就这么投降吗?怎么可能,姜朗获胜归来,那么自己这些墙头草就全都得死,所以得有条件。

老佣兵们聚拢在一起,对着那些仓皇无措的人说:

“你们以为姜朗很鼎盛吗?想个国王老儿?我看他不久就得掉下来咯。我活了这么久,多强的人没有见过,我们衣服一卷走了,姜老儿还奈何得了我们吗?听我的,命才最重要!”

这些投降的溃兵在几次对话来回之后,就放下枪口,举起双手,走出了他们的乌龟壳,为表达信任,反抗军没有选择缴械,只是用冰冷的枪口牢牢咬死了他们。但是快乐的情绪在大多数人心中传播开来,这批私军缴械投降了,那么其他地点就不可能再有机动力量,攻克火泉镇整镇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局面大好。

到中午,黎明攻势已取得卓越进展。火泉镇家家户户都看到姜朗的城堡上飘起红色的旗帜,旗面上绘有一只铁拳。他们说这是红色铁拳会,是衰牢山里的帮派组织,下来打草过冬的,不管姜朗怎么想,一定要来捞一笔,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后台是谁。

姜朗也不知道。

消息还没来得及传递出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巢发生了什么。当然,对这种局面他早有设想,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火泉镇里并没有多少东西,他重视的人不是在他身边,就是去了火泉坝;其次,真的有不要命的,也没法抢到什么,而且还要面对姜朗的雷霆怒火,如果姜朗能整合火泉镇,甚至突破传奇,他就能把追杀落实到奈瑟都兰的天南水北的一切地方,他不相信谁会那么大胆,他的计划就建立在自己的实力上——火泉镇-衰牢山一带没有第三个高阶职业者,这就是他的底气。

他看着自己带来的中阶职业者开始向四面去追杀敌人,抬起头来看向鲨鱼口内树立的哨塔,那里隐隐有可以和他匹敌的气息,刚刚所有的战斗都只不过是热身而已,接下去才是正面战斗,他们终于要分出一个生死了。

而这时,他动了动耳朵,浑身电光暴涨——转瞬之间姜朗激活了护符上附加的气势如虹、虚假生命和钢铁之躯,凭借着法术的力量他恢复到巅峰阶段的战斗力,他的意念在周身扫描,而他听到后面,己方的阵地里,有人在惊呼。

马上他的意念就触及到了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黑龙不死身的腥味、操气劲的空灵,这些都覆盖上妖魔那狰狞邪恶的背景力量,所以显得恐怖而扭曲。

他意识到:这就是何齐天。

可何齐天不是在前面吗?堂堂高阶强者,躲在猫耳洞里,隐蔽呼吸?他这才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何齐天,他的对手隐藏了起来,从背后发动了关键的一击!而且全面扭曲魔化,他操气劲带来的气流也多出了强大的腐蚀效果,把他的虚假生命一举打掉,破除了钢铁之躯的防御效果。

“只有这样吗?”姜朗已经回身跃起,他的护符为他争取到了两秒的空隙,也因此他进入了带电状态,全身织起金雷的铠甲,而他出拳,暴风刺到旁观者的脸上,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捂起了脸。

但姜朗和何齐天没有撞在一起,何齐天被姜朗绕开,立刻转身,他脸上还残留着刚从猫耳洞里爬出来的土灰,而姜朗踏步绕过何齐天,便在瞬间回身出拳,带有强大拳芒的蓝色球形闪电就像是拍进地面一样,引起了震颤。

而拳风的中心,则是朝着何齐天的后心砸去。

但是被拦了下来,何齐天改用一对撕裂爪,硬生生受住这一击。他抬起头,露出一对血红的眼睛,直视双眼者犹如堕入不可见无限之狱,他用嘶哑而诡异的声音说:“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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