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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城市里的傻瓜

2020-08-25 16: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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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高二上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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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城市建造之初,空隙就已经安排妥当,设计者小心翼翼的保存着它们,维护了安静。当一个人因为工作繁忙,生活窘迫或是失意而感到烦恼时,他们能找到一个地方远离喧嚣,找到这些地方的方式代代相传、口口相传,所以偶尔,一个入口会被一个完全不需要它的人找到,有时是富裕成功的商人,有时是政治家,这次不一样,它被一个人得知时,它就觉得无以为继了。

 

他姓常,我们该叫他常识,可惜从没有这么叫的人,一般叫他低能儿、白痴、智障和傻瓜。他不需要安静,因为安静之于他,恰与喧闹相同。所以这一个地下室:会议室那么大,四围画满印象画的礼拜堂似的地方,傻瓜来过但从未驻留。

 

每到七点,晚上的灯火亮起来时,傻瓜便在台阶上坐着,他能望见对面的、更高处的楼群,看着那边的灯火,我们经过时都笑他,问他又闻到什么味道了、问他对面又吃什么晚餐,这隐然成了社区中的一种乐趣。虽然我们的社区同对面挨得很近,可以听见对面彻夜叫牌、看见四点钟学生点盏灯开始复习;闻见些炒肉片的香味,但实际上是无法相通的。

 

花园中间是森林,森林中心是严加保护的传输线;我们北楼的四楼和他们南方的二楼有条通道,但不知是谁加了铁栅栏和锁,两面,相距有七八米,久而久之,我们便忘了或装作忘了这些邻居,大概只有傻瓜才关心他们。

 

住在长鲸市偏城的我们到偏城中心去上学、工作,然后生活,他们由于高一些,属在老城区,因此我们的年轻人也碰不到一起,事实上,除了知道他们喜欢羊肉火锅之外,我们一无所知;傻瓜说想尝尝羊肉火锅,然后到了小店里来。

 

看见他进来,原本稀稀拉拉坐着的人群就有些骚动,忽然一个人问他说:“啊,傻瓜,你看我这杯茶,烫吗?”傻瓜被人群挤过去,他看了看冒着团团烟雾的茶,想了想,说,“可能,大概,是烫的吧。”然后问话的人就举起杯来,一口喝到杯底,剩下浅浅一层,他用手沾了,抹在傻瓜的手上,“这叫烟茶,难道冒个烟就是烫的吗?真是个傻瓜。”于是旁边的人都笑起来,傻瓜也跟着笑。店主出面问他:“傻瓜,你来这里做什么?”傻瓜说,“羊肉火锅是什么味道,我整天闻,我想吃一吃。”店主摇摇头,示意这里不卖羊肉火锅,接着围观的人又笑起来,说对面吃的叫“凉肉片”只怕傻瓜不仅是脑子不好,听力也不好。

 

傻瓜并不认为他是个傻瓜,他觉得自己其实还过得去,只要不是那么轻信就好。几周来我们社区里穿着些消息,诸如维生素片有抑制妊娠的作用、开个感冒药也要家长跑趟学校签十几张单子,傻瓜再也不信了。又一天他去小店,他旧日的同学想请他喝杯茶,团团烟雾冒出来,显得烫极了,傻瓜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一口把茶到杯底,接着说:“原来烟茶也是烫的啊。”至此之后,他听了旁人建议,喝什么饮料前都要装作手抖,撒几滴到手臂上验验温度。

 

傻瓜向着店主说这些人说话半真半假,搞得他很为难,店主看了看他,说:“傻瓜啊,对楼的那个女孩喜欢你呢。”傻瓜便问他为什么,店主又说,“每次来你不都说对楼二层右往左第三扇窗七点亮灯,十一点准时熄灭吗?你不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坐在你的台阶上吗?她肯定是喜欢你啊。”接着店主把女孩的相貌描述一遍,傻瓜就晃晃脑袋,脸嘴惊讶,问店主是怎么透过窗帘看见那里的女孩的。店主又说,“不过你要当心,去对面的路上千万不要被栅栏划破,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你会病死的。”傻瓜连忙谢谢店主。

 

春天,树木终于摆脱冬天卖它的灰白色调,叶色很快转绿,可能是被雨染的,墙面虽然没有粉刷,但整洁了许多。报时龙又回到社区里定居,所以机械师萨姆跟着来了,他带来了新的消息,大部分是维修报时龙后在小店里传播出来的,这是个严肃的中年人,似乎继承了他父亲:一个作战步兵的血统,所以和店主聊得投缘,他们从装甲们讲到辅翼飞行器,然后是候鸟议会兴建矮塔的工程,然后是模型配件的价格,优秀的影片,一直讲到晚上十点多,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傻瓜还坐在台阶上。

 

“他看起来很喜欢对面。”萨姆指着傻瓜说。

“哦,傻瓜嘛,总是这样,一直如此,你不能给他太多希望。”店主懒洋洋的说,“养着他是挺费劲的。不过嘛,社区里需要这样的人,如果哪个体力活有些缺口,他能帮上零点几的忙。”

“很快就不需要这样了,你们干脆把他送进收容所,或者疗养院,我可以代你们买台机械像,保证是勤劳善良的性格,”萨姆说,“现在这价格很便宜,而且,你们和对面有交集吗?”

“怎么可能呢,”店主说,“硬要说有交集,有的,有一次铁栅栏那传来激烈的拍打声,傻瓜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却是那里的人向他要些瓶装漱口水,说是他们那的学校规定午饭后如果使用漱口水,要被逐出校门,他们打算用来报复老师,但如果要买漱口水,先得让家长签上十几页的单子,这个正常嘛。”

“我们这儿也这样,傻瓜做了什么?”萨姆问。

“他想了许多办法,但没能递过去,自那以后就一直看着对面的楼层,有时候我见他看的入神,于是、我问,‘人们回家了吗?’他说,‘灯亮了二十一盏。’大概他的时间消磨在这上面了。”店主摇摇头,“他走了以后我们会怀念他的,他为我们留下了许多乐趣,比如不厌其烦的提醒我们:什么时候该找个地方避避雨、该如何泼水才能让衣服干不了…”

又一天,傻瓜发现一个异乎寻常的事实: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十一点;嗯,不是这个,是他坐不住了。所以他站起来。

 

对面二层的灯仍然亮着,萨姆说那里就是老城区,店主便解释这并非约定俗成,和以藤蔓、常青植物、绿云母做装饰的偏城区不同,老城区充满阳光,颜色多变瑰丽,充满温暖。他走回家,然后出来,走过几层楼梯,越过一片等着朽烂的自行车,里面有个小巷道,他走进去,纯粹是一时兴趣,往下十几级台阶,拐弯,直行,一会儿,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地下室,但显得开阔,四面都有隐约露出的钢柱支撑,墙上布满了印象画,画面上是同一片大海,但有的沉涩,有的活泼,有的汹涌,他随意一站,忽然间,他进来的那面白墙上有了凭空抹上的蓝色,一块一块,间以银色和黑色,瓷砖地面忽然泛起泡沫,然后潮湿起来,接着海水慢慢涌出。

 

傻瓜什么也不知道,明镜似的天花板倒映在水里,他被水或镜子托起来。一会儿,水排干了,是从入口对面隐藏的小口处漏下去的,白墙还是白墙。

 

墙壁本来该是银白的,可惜岁月为了显示自己,把它们全部剥落,傻瓜觉得有些可惜,接着他离开这里,猛地吸了几口气,害怕自己的高原反应。

 

他随意走进一下饭店,老板招呼他:“常先生吧,第一次来,请随便坐。”他没有随便坐,而是被服务员用一根棒子牵着,套在椅子上,老板问他要生鱼片还是凉肉干,他没有应,而是暗自揣测着这两样分别是什么。服务员很快把羊肉火锅端到餐桌的横条纹上,这味道他熟悉极了。

 

老板招呼他,问他到哪去,他说他随便走走,老板便说:

“那么,这里有封信,是快递员落在店里的,麻烦带到203去。”

 

傻瓜愣愣的不知道怎么说,他接下了信,火漆灼灼的燃烧,他的眼睛有些难受,可能受到了强光照射。他走上楼去,发现203恰好是对楼二层右往左第三扇窗所在的房间,于是他敲门。门铃响了,门开了。傻瓜见到了一个女孩。

 

她神色冷峻,眉目间有英气,看她或和她说话都是令人为难的,她挽着黑发,戴了副银框眼睛,镜框薄极了,仿佛不存在,她看着傻瓜,然后接过了信。傻瓜只是扫了一眼,他竭力猜测这个女孩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是清淡;或者冷漠?

 

温暖的浓夜唤起傻瓜驻留的心绪,他反复回味这一点,接着他见到二楼的第三间房屋,他只来得及见到一个房间,他看见四壁上的印象画,然后是左侧的书桌,上面吊了一盏灯,用旧的灯罩有些泛黄,照着书桌上摊开的书和烟灰缸,烟灰只有薄薄一层,印照出一种安宁悠远的生活。当傻瓜走在街道上时,他看得见我们的社区。他有些完全异样的感受,他很喜欢这里的温暖。这个社区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因此不会称他为傻瓜,反倒是摘下帽子,叫他常先生,路上走着,傻瓜忽然发现,用不着提醒谁,快下雨了,谁都知道。

 

他走了一小段路,在两幢楼的夹缝间,他看见花园,然后是我们的社区。

 

烟茶浓烈的烟味顶撞着天穹,树影笼罩下的社区阴森又充满晦涩,傻瓜想起自己从来晒不干的衣服,他想着如何劝说店主、萨姆还有他的同学搬到这里来,不过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听他的,因为他是个傻瓜嘛。最后他很奇怪:都进入了地狱,头发被剃光,换上囚服,这些人怎么就不清楚这个位置呢?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了,不是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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