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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火雁

2020-08-25 16: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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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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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谈北山,连绵不绝云缭绕;峰顶天火常燃,与世界无关。山脚的人们冉冉发展,建立聚居点又很快放弃,偶尔有猎人登上北山,也绝少靠近两座燃烧炽焰的主峰。山民的信仰建立在火上,但说他们相信火中生灵,这是无稽之谈,是城里面哲学家们的牵强附会。三十三年前勋爵拜访此地,上山狩猎,下山时和猎人偶作交谈,他至今记忆犹新。

这太不寻常,三十三年他经历太多,一开始他只是富家子弟,但接着:依靠机会和一点点天赋,他崭露头角,娶妻,封爵,生子。三个月前,森林后的骑手打进城市,他的侍从带给他不详的消息:他的卫队被骑手打的粉碎,两支重装戟兵,死无全尸;一队射手和一队法师,被吊上带霜的白鹭桦木,摇摇晃晃,面目惊恐;他的卫队长骑马逃跑,但没逃过半里,临死时,一片霜林里,他驱马跑开,脱下碍脚的马刺,拿起长剑,折根冰锥;冷漠的骑手身穿重甲,能紧紧赶上的十七人被他重创三个。为惦念死者,骑手放了把火,他们用的是石油和火柴。火雁赶到,却落得够呛。

侍从劝勋爵快跑,骑雪地马,加厚衣服,把祖先荣耀的熊皮披在身上,一直赶到北山之南,那里有山民和猎人,有他剩下的拥护者。勋爵无动于衷,当侍从提到火雁,他记起三十三年前,他被人引着操纵雪橇。握把的手忽然停住,小勋爵抬起头,看见的景象他难以忘怀。他看见一片藏青色的天空,末端是两座交相辉映的峰峦,其间有耀月巍然不动,两峰的烈焰被耀月吸引,画下第三座山峰的隐约轮廓;火雁纷纷飞舞,它们黑冠青尾,通身粉白,只在双翅末端有点点赤红,犹如火星。小勋爵看它们飞得近,便叫着嚷着喊了起来,这一幕城市里从不出现,接着他听见猎人忧郁的声音:“这鬼玩意吃火,小勋爵,您可万别去惹它们什么事,这鬼玩意异的很,平日里,没打算的时候,一二那两峰够它们活,又我们自己它们看不上,所以不下来。这玩意最爱的是吃家火,有一村一落灭绝,有一个聚居点被杀成碎块,它们提前赶到,叫唤着,又啾啾又凄凄。”

接着他沉默不语,垂着眼睑,又开始整理雪橇,勋爵只记得他冷白的面容,皱起的皮肤,头微偏,须发全白,嘴唇紫灰。他抬起头来,家火上悬着一面画像,那是他的祖父,外地人,赶商货来此,年轻时的老人热衷冒险,初来乍到,便留着张合影:画上的他正是如此,头微偏,面色冷白,须发被雪沾染,嘴唇紫灰,只有眼神和远处的群山散发熠熠微光。

半夜里有人在叫,下雪了,是某人患着风湿。家火缓缓的燃烧,木柴烧多少,一天是有讲究的:首先,火雁一天进食多少火焰,家火就应当多少,这是当地的规矩;其次,家火必须烧出家族的兴旺,大贵族用白色,其次是蓝绿黄,绝不能烧出红色,因为红色招来火雁。勋爵可以让下人填火,但他自己来填,为的是思考世事,消磨时间。

侍从不敢吭声,于是勋爵只听见雪声,间或有丝丝叫喊,都很细微;不安时,他听见段段雁叫,啾啾凄凄。所以他让侍从领来儿子,牵三匹马,叫醒夫人,侍从说有一匹被侍卫长骑去,再没看见,勋爵神情镇定,说:“随它去吧。”

儿子刚从床上翻下,他衣冠凌乱,昂贵的皮毛反穿,衬面露在外,勋爵看见,想训斥他,但只是皱皱眉头,说不出口,他看了看家火,有看看了夫人,他忽然觉得那被火焰忽略的阴影是那么美丽,他吻了侧脸,刚要拿下熊皮,举着转几遍,不知怎么套。儿子抬起头,勋爵才发现他儿子的眉目沉着,脸上有了棱角,他听见他儿子说:“我已经把外衣反了,内衬在外,直接套上够了,伤不到熊皮。”

孩子走出门外,看见漆黑的天空,但是耀月仍然闪耀,被火焰画下的山脉也长存不息,被光明映照之处有片片雪花。接着他看见火雁。

一只立在屋檐上,黑冠张开,分成七根荆棘,根部粉白,显示它尚年轻,日后它吃下无数火焰,便只有黑色,冷冷如暴君的王冠。它约束羽翼,高傲的扬起头颅,无人清楚它是生与死,火与冰,只知道它今天便要成熟,因为这座城市行将毁灭,千万家火要升上天空,化为食物,凡在城内的,死是定局:来的骑手是狂热的信徒,信仰不会放弃一个敌人。

勋爵想起一些传闻,鬼信徒把鸟丢进火中,对天空表达恣肆,但火雁毫发无伤,于是受到特殊优待;他认为这并不可信,于是他磨亮武器,披挂装甲,折下冰锥插在腰间,权当短剑,像北方人一样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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