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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瑟都兰 (2)-(5)

2020-04-10 17: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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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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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从火泉镇的围墙里出来,眼界骤然开阔。

荒原,远处连着翠绿的青山。那就是衰牢山。衰牢山连绵广阔,火泉镇的一大支柱——矿业,就在里面生根发芽,点缀其中。

从火泉镇到鲨鱼口,维尔和苏梦必须穿过很大一片荒原,并且翻过衰牢山外的几座小山,算上时间,至少要一天一夜。

这段路程并不安全,首先当然是盗匪,其次是帮派,盗匪流窜作案,帮派则四处守着收保护费和过路费。他放眼望去,远处的荒原里偶尔也有鲜花,但那并不是普通的花,那里有些是罂粟,有些是大烟蕨麻,一般离火泉镇那么近的自耕农,都和姜家有些关系,因此他们也是肆无忌惮。至于认真种粮食的,则要更靠近衰牢山,结寨自保是一种方法,但寨墙凋敝后,就必须给帮派交上保护费才能勉强过活。41世纪西奈瑟都兰的农村,基本就是这样的风貌。

维尔打算用一个白天的时间穿过这片荒原,走得慢一点,但可以避免走夜路。他们走的是以前的公路,柏油路面被酸雨腐蚀,两边都被枯藤杂草侵占,以前有四车道,现在只剩下条小路。一个断掉的杆子,很久以前是交通标志牌,但管子被人偷走了,牌子说不定也成了哪个野人的盾牌。

一个枯死的树立在路边,夏日的太阳晒着地面,云层却很低,一切都很窒闷。荒野上的雨季就要到来,现在正是旱季的尾声,天地间的温度达到了极致。苏梦体力有些不济,维尔让她把背着的东西都放到木马上。出行之前他随便找了棵树,把它变成四条腿的木马,再用法术让它动起来,扛着东西和行李,于是他们继续赶路。

估计了一下,中午饭前,他们就能进山,最多下午两点,他们就能到鲨鱼口边上的矿村。苏梦年幼,并不能持之以恒地跋涉,所以维尔和她聊天,希望能把她的注意力从路途上分散开来。两个人聊得很不顺畅,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绞尽脑汁是维尔面对苏梦幼稚问题和无知时想要表达清楚自己见解并且透露出自己善意的一种常态,我的意思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苏梦:先生,你来的地方究竟是怎么样的?

维尔:我吗?我住在林区,唔,也就是向东三百公里左右,当然城市很大,可能你走一百五十公里,就处在城市当中了。那里层层叠叠都是房子,摞在一起,很乱,当地也有帮派,不过他们叫社团。上面是法师——不是我这种法师,是世家法师,你知道什么是世家吗?

苏梦摇了摇头。

维尔:世家就是冠族,就相当于你父亲是姜朗,还不止是姜朗。这就是世家,除了世家,还有大公司,他们是真正的统治者,我们算什么?我不知道,我听我朋友说:‘我倒是想跟他们一起上桌吃饭,但是他们汤都不给我喝,心情好了用喂狗的骨头给我几根’,可能就是这样吧。

对此,苏梦评价是:看来这世道哪里都差不多。

他们绕了点小路,先回去她从小长大的村子上去。上了衰牢山,视野开始变得郁郁葱葱,但从山的阳面走入阴一侧,却又感觉到了冷淡和疏离,树上的鸟儿展开脑后的黑色荆冠,赤红的双目紧盯着同行的两人,维尔感到一阵寒颤。

苏梦见到维尔皱起的眉毛,主动说起来她以前听到的故事,说这种鸟居于峭壁之上,那里松树漫长,树上停着松鸦。她边回忆边说起这种神异鸟儿的怪异,它们在所有死亡的预兆中最是灵验。

“这么说,我们就要死咯?”维尔听着听着,反而放松下来。

“应该不会吧。”苏梦却紧张起来,不知道是接近故土,还是真的被盯怕了,她说,“预兆总不会只是盯着,它们会叫几声的,叫几声的。”

说话间,两人走过了一线天,这里就一条盘山公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修的,两边路墩子上的石片都被风剥了下来,随后维尔看到了几间路边的房子,青石沏起来的墙壁,门前立着几根木柱子,支起来一排短屋檐,下面摆了张桌子,上面又架了几张长椅。

这时候维尔看到了两个人。

他们都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不过这只是件背心,两条胳膊伸了出来,肌肉并不明显,却很粗壮。接着维尔看见了一场事故、闹剧,总之什么都是,他们两人站在一个妇人的门前,手里数着钱,手中提着妇人刚给他们的米,但是他们不满意。

于是他们抓住妇人的头发,这时候旁边一堆村民站在一边看着。维尔看见他, 的表情,他们带着苦苦哀求的表情,但却又显露出恐惧。于是维尔问苏梦,他发现苏梦也陷入了惶恐,他问道:

“那两个是谁?”

苏梦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回应说:“是火鸦帮的帮众,他们是来收保护费的。”

而这时,那个妇人的脸已经被按在了地上,一个帮众在做这事,另一个抬起头来,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四面的村民。维尔带着苏梦越走越近,很快进了村子,因为大家全都围绕着那两个人站立,反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苏梦用手扯住维尔的衣服,让他不要出头,可是维尔反而出声了:

“你们也敢这样做?”

村民给声音的来源让出了一条路。

维尔站在屋檐的阴影里,他希望用屋檐的阴影遮住他的面孔,也挡住他的神态。他和两个火鸦帮帮众在对峙。

帮众暂时也搞不明白这个冒失上前打搅他们好事的男人的底细。不过这不重要,其中一个说:“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火鸦帮的,名字听说过吗乡巴佬?这儿的保护费,我们收了八年,你不让他们交,你能护他们一时?还是护他们一世?你还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小村子里?消灾要掏钱的,交不上钱没事,出人跟我们走就行了,这就是荒野的规矩,小子,明白吗?白吃白喝白住,他们配吗?”

维尔抱着双手,不做声,这还在争辩的阶段,他不能说话,当然会有人替他出头:一个小伙子喊:

“地是我们种的,房子是我们盖得,凭什么就成了你们的?”

之前开口的那个火鸦帮帮众瞥了那个小伙子一眼,不屑地开口说:“因为我们把这片山都承包了,懂不?我们,火鸦帮,早就承包了这片山区。你问我们为什么,那你们怎么不去问税官?”

他拿捏着别扭的腔调,装出一副凄风苦雨老女人的样子唱,“啊,税官,真是不好意思呢,大人们能不能开恩,砰砰砰,不要带走我的孩子,也给我们留点米吧,砰砰砰。法师大人都没种过地吧,这些东西凭什么就成了你们的?钱,法师收的、领主收的、你们干嘛给他们交?”

众人又沉默了,一直在土里刨食,他们没读过书,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自己世世代代的家乡就成了别人的。维尔气得发抖,他感觉自己完全被绑在法师这个名字上,他忽然深恨自己是一个法师,因为这些都是确实存在的。

法师们的议事机构设在天上京,几百年前,《天上京关于地面世界备忘录》签订之后,世家法师的收税队就扩散到所有领主治下的地盘,看上眼的十岁孩子直接就带走。维尔需要负这个责任吗?他也是整个法师机器培养出来的一员,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流淌着罪和血……维尔是不信这一套的。可是事实如此,他以后会不会变成那样冷血无情的人,丢下手套签个字,就能让几十几百条人命消失不见?他怀着热切的眼光看着附近这些人,希望里面有个人能再为他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

——一个老人说:

“可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啊……”

“祖祖辈辈顶什么用?”帮众说,“是我们的就不是你们的,懂吗?现在这儿就是我们的,我们包下来的一片山,你不服吗?”

说完,他摆开一个架势,维尔一眼看出,这名火鸦帮的帮众,大概是初阶五级的斗士,那不强,远远不如他,这使得他回忆起自己曾经的一些大胆的想法。他见到那名帮众吸了一口烟,弹出火星在他身上,维尔却不能说些什么,他想用和平的方式阻止剥削,但对方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村民还是打算交钱了,他们用失望的眼神看着维尔,觉得他们以后还是会被火鸦帮缠上,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来的小子并没有能力解决火鸦帮的能力,要是以后被报复了那该怎么办呢?年长的老人叹了口气。

还不如不出来呢?不懂的忍字怎么写吗?

他们在心中唾骂之时,维尔却也不愿忍耐。

在四叶草的生活未必就很快乐,人心冷漠,谈得来的朋友不多,生活苦闷又焦虑,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之前他常在夜里游荡,因此见过了太多的人渣、废物、瘾君子,他一直一直隐忍不发,借助其他事情安慰自己,装作软弱所以视而不见。

今天他再也不能如此。

于是他一掌按在地上,只见地动之间,一条藤蔓从龟裂的地面中猛然射出,从发言者的肋下钻过,拧成一圈,拦腰吊起,钉在了一面墙上。

那名伶牙俐齿的帮众见到自己处境不妙,便破口大骂,让他的同伴快把维尔杀了,在他的怒骂中,在维尔冷冷的眼光里,那名帮众还是从腰间拔出了刀。刀光闪亮,萦绕着斗志——这说明这是一名斗士职业者。

他快步冲来,步伐之间,斗志在他身上激荡。维尔作为四叶草的学生,见识不会差,他看见他手臂上斗志光泽闪动的频率,就知道那会是基础的一招:巨力挥舞。对手能把起手式做的那么明显,根本就算不上强大,低阶巅峰?根本达不到。他也不想借势戏弄这冒失的斗士,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清洗罪恶。

巨力挥舞需要这么长的起手时间,那么动作就僵硬到了维尔可以轻松躲过的程度,他飘飘然一闪,趁着斗志损耗的那一刻,抬肘迎击,他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对手的脸上,如果不是斗志独有的强化身体特效,这人就已经被锤倒在地上。维尔徒手和斗士搏斗,效果并不好。

所以他的对手仍然想劈出第二刀,可是他找到维尔的时候,维尔又踏出一步,这次出刀之时,他的斗志还未满盈,仍处于蓄力之中,于是当然没有之前出刀的锋芒,维尔落位在对手身后,双手牢牢抓紧,拧身发力出手,用一个过肩摔把对手扔到了地上。真要论战斗经验,于生死之间斗法的经验不多,可拳脚剑斗,对于浑身科冠军的维尔来说,经验不要太丰富。

中阶法师当然能自如的施法,但不同的法师走不同的路,维尔当然更熟悉近身搏杀,生死决斗的形式,因此怒极之时下意识地出手了。

只是三招之内,还是得意洋洋的火鸦帮帮众,一个被头朝下吊了起来,一个被踩在地上,显然是大败亏输了。维尔缓缓直身,他回过头向众人、又向苏梦说:“你敢不敢亲手把他们吊死。”

被踩在地上的帮众有一头浓密的灰发,鼻梁被打断了,脸上、衣领上全都是血,一对灰色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他被维尔扯着衣领扔到墙上,软绵绵的滑下来,丧失了反抗的意志。

苏梦语音颤抖地问到:“为……为什么……要吊死……他们。”

“依靠你们生存却反而来损害你们,”维尔说,“这不仁;向你们百般压迫,把你们逼上绝路,甚至要害死你们,这不仁;为了让你们的年轻人加入他们而破坏村落的团结,这不仁。这些难道不是他们的罪恶吗?”

“也许,也许他们罪不至死,毕竟他们可能,可能也是,是被迫的。”苏梦面对人命的话题,终究还是没法利索的处理,这不怪她,因此谁都不愿意成为刽子手。

若是论生死相搏,维尔身中怀利器,动手将其斩杀,名曰除害,自然不会有什么压力。但战斗已经结束,他没有下死手,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审判他人的权力,以往和同学口嗨,动不动就是该杀,那么他真的能动手吗?

接着他想到自己让苏梦动手,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怕了,他体会到了自己的恐惧,而现在,他想要克服这种恐惧,以后他将不再如此思忖,他想要涤荡身边所见的一切罪恶,用他身边所有的办法——一切办法。于是他说:

“那我就自己执行。”

于是他便拍拍屁股起身,手一伸,藤蔓便成了结实的绳子,他冷冷地看着两个牺牲品,接着走了一个过场,在他要踢开木桩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命运感,他犹豫着,因为做下这件事,他就永远的改变了。

而他踢开了木桩,在那时,他目睹了三个人死亡的全部过程,他抬起头仰望这一片无限的天空,他无比期待雨季的到来,他相信横流的雨水将净化一切污秽的不污秽的,腐朽的不腐朽的,以及一切将死未死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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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维尔站在山坡上,放眼望去,尽是灰白。天空上的鸟群团在一起,一起向山里飞去。群山笼罩在灰色的森林里,白色的是裸露的岩层。

村长凑上来,和他说话,但却没什么可说的。其它村民站在他们下面,不得不抬起头仰望着维尔,他们内心也许是怨恨,但又没有办法,也许他们已经习惯了屈服于强者。

村长最后还是开口了,他给维尔塞了支红星,维尔拒绝了,说他不抽烟,又递上根白夏,维尔说:

“我不抽烟。你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呗。” 他又说,“我知道你们会想什么,但我也要说,不是你们不想变,世界就不会变的。大变将至,缩起头来,一样要死。我没有说错,想当乌龟?过河遁去无定界,那就安全。”

“不是这件事,维尔……先生。有另一件事你又是,一个法师,所以我们想来,征求一下——前瞻性的见解。”村长说话中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

“我和我的夫人到处去劝人们搬离这里,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于是我喊道‘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在之后我们就能迎来更好的生活!’他们放下手里的事情,接着问我:‘那我们怎么办呢?’法师先生,大家等着我说一个石磨以外的回答。”

维尔无言以对,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说:“石磨?”

“就是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这里那里,反正都压在我们身上,我们走啊走,啪,就像谷子一样裂开来……”村长接着给维尔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很简单,十年前,当时只是个守备员的姜朗,为了推翻他叔叔——上任守备队长的统治,为了独揽大权,和何齐天一起,做了一系列的“工作”比如火烧招待所,招待所里有谁?招待所里是当时领主联盟派下来谈合作的使者。

姜朗的叔叔想以自己的世系在火泉镇得到领主的身份,这是由很多好处的,首先可以进入领主这个圈子,获取更多的职业者资源;其次他可以把火泉镇的特产——大烟蕨麻这些,贩卖到更远的地方,收入就会更高;最后他的位置也能坐的稳固。但这一切都被姜朗破坏了(巧合的是,现在姜朗也图谋着领主的身份)随后姜朗又检举这件事情由何齐天所为,可惜百密一疏,何齐天最终从他的包围圈里逃出,以至于立誓必杀姜朗。

所以他们足足对抗了十年,何齐天天赋更好,姜朗资源更丰厚,他们一起来到了高阶巅峰,但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句话的意思是,何齐天想让姜朗死,自己占据整个火泉镇,那他的传奇之路还有一线希望;姜朗希望何齐天死,这样他的子嗣就不会受到威胁,他的家族就能一代一代的继续当着领主。

而现实是,姜朗找不到何齐天,藏在暗处,可何齐天也没办法潜入城中,和姜朗公平公正的对决。

 

维尔听完,把身子挺直,但是他哀伤地说:“就是这样了吗?”

村长补充说 :“何齐天嗜血,姜朗古板,姜鹤花费重金嬉戏。就算大变结束,谁统治了火泉镇,难道有什么区别吗?城头变幻大王旗,但大王还是得靠着我们种出来的东西生活……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做什么?”

两个男人站在山丘上,下面是收拾东西的村民们。天穹上挂上了厚重的无边无际的黑压压的积雨云。村长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成了画面中唯一的亮色。村长斟酌了一会儿,意识到他占据了谈话的完全上风,维尔说不出话来,才小声问:“你是不是还要去鲨鱼口。”

“那当然。”维尔立刻说,“平时我跟人开开玩笑,但是现在认识的人忽然遇到大事,来找我,我答应了,那么我凭什么半途而废?”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仗着自己是一个法师?你能打几个?过去给别人送死?”

维尔也陷入了沉默,在奈瑟都兰的实力体系里,法师比同阶的其它职业更强,但是他有些特殊。四叶草学院传承的职业是他的根基,但他还没来得及把根基打扎实——因为涉及到手术、植入、符文预约什么的,他掏不出钱,所以得等等。他的实力介于低阶巅峰到中阶之间,是比这片土地上的蹩脚法师强了不少, 可是又不能与中阶后期的敌人角力。

也不一定不可能,毕竟战斗,电光火石之间,分出胜负不仅看等级,还有技能,他是浑身科的冠军,拿到这个冠军凭借了近身格斗和剑法。浑身科比赛的时候,大家围上来看,青少年们拼尽全力,为了让漂亮女生看见自己在擂台上赢的漂亮。所以维尔的冠军来的并不容易。

如果真的要持械而斗,贴身搏杀,他自己估算自己能达到中阶中期的战斗力,如果能将法术融入搏斗中去,再有一把好剑,那么他就是中阶后期的实力。在这片大地上已经绝不算弱者了。

正是实力给了他自信

维尔重新环伺周遭,这次他目光锐利,他听出了村长嘴里的潜台词,他问村长有什么建议,村长就说:“我知道一条小路。”

村长知道的那条路,是当年为了方便顺便打通的一处小道,只有他同辈的那些人知道,后来那一辈人各自老去,剩下他一个人勉强苟活,矿井又不再是集体资产,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让这件事情就此忘记。

“你到底是谁?”维尔最后问村长,他觉得一个普通的、碌碌无为的农村之长,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也没法牵着他走。

但村长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漫不经心地说:“我以前修钟表,现在也兼做木工活,按我自己的想法,我就是一个钟表匠嘛~

维尔又问:“如果你想改变,我想改变,那么火泉镇到底该怎么变呢?”

村长还是淡淡地说:“我的孙子现在也要长大了,我想花更多的时间和妻子在一起。但我在火泉里有个朋友,有疑问你就去问他吧,他也许能帮到你。”

“是谁呢?”“一个叫索兰安的木匠。”

维尔迟疑了一下,并不是怀疑,只是单纯的没想到,他也认识索兰安,这短时间干脆就租住在索兰安的家里,他没想到索兰安这个——温驯平静的人,居然还有这一面——

“你别怀疑,”村长说,“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故事,等你再长大一些,你也会有的。”

维尔觉得自己已经成熟了,所以他很生气。

 

维尔和苏梦钻进了通风管道,怎么走,村长已经说过了,第一处分叉口往右,往下爬,就是矿道了,那是当初村子的集体工程,标志明显,工程良好,现在当然被挖空了,但是连到矿坑的主脉,如果他们能坚持下去,那么走到底,就能进到实际开掘中的矿道,而且位置很接近上层平台,接着他们必须趁着夜色从矿坑里出去,那样就能避过眼线和检察,进入到鲨鱼口的矿镇。

维尔按照计划,已经走进了地底,这里早就不供电了,完全一片漆黑。地面上低洼起伏,不过没有积水,很干燥,两面摸得到木制的楹梁,维尔把自己背包的腰带解开,在苏梦手上绑了一圈,让她一定要跟着,维尔不知道走多远能走出这处矿道,也不方便照明——他担心突然碰到一个人发现矿道里的奇怪光源。

于是他们两人走在寂寞的黑色影子里。

听不见什么声音,苏梦不由得恐慌了起来,她只听得见两种心跳。

一种是维尔的,沉着、镇定,有力如同鼓点。

一种是她的,衰弱、缓慢,几乎被掩盖在鼓点之下。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附近矿道单调、乏味,甚至比荒原更加寂寞,这里一切都是晦暗而冷酷的,苏梦怕极了,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反倒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和叔叔,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日夜劳作,勤勤恳恳。

而他们一个不知道尸骨洒了何方,一个被困在镇子里,他们的付出换来了什么?勤勤恳恳,用心血、苦汗和泪在劳作,仅仅是勉强维持生存而已。他们一年能见到多久的太阳?能闻到多少新鲜的空气?能喝到多少干净的水?

以前她待在家里,等到她父亲回来,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佝偻,消瘦。来人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看见自己裤子被染黑了,也不以为意,苏梦好像记得当时的自己跑上去,说父亲脏了。但是他用慈祥地声音对着苏梦说:

“煤才是最干净的,煤不会发烧、不会流脓。它们有一分热,就发一分光。比人可靠多啦,所以沾上煤粉又怎么样呢? ”

她想着,走着,泪水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她继续走着,但失了魂,不知不觉就松掉了腰带,一头撞在了维尔身上。她刚要叫唤,回了魂,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于是把话咽进嘴里。维尔让她蹲下,轻轻说:“前面有光,可能是快到了。”

她这才意识到前面的不同之处,前面的矿道顶上有吊灯,但只有灯丝没有灯泡,一股烧焦了的味道吹进两人的鼻腔中。

“玻璃泡碎在地上了,看着柱子,天呐,热浪从下面一路往上卷,到这里威力不大了,但是一波一波来的,矿道撑得住,人不可能活下来。前面有个小坑,蜷起来说不定能躲过一劫。”维尔借着细微的灯光观察了一下环境,“按照热浪滚上来的方向,我们往左边走,应该就是出口,等等——”

他注意到,其实所谓热浪滚上来的方向,并不是热浪就标志了方向,他真正看到的是人影,逃难的矿工被紧追上来的热浪拍在墙上,内出血和高温在墙上形成了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像是波浪一般奔跑。

他不敢和苏梦说,苏梦闻着空气中令人窒息的焦油味,已经哭了出来。

维尔镇定心神,他说: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根本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默默的行走,维尔趁光看了一眼表,已经五点多了,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他问苏梦要不要休息一下,但苏梦一面流泪,一面摇头,她半点在这里待下去的心情也不会有。

于是他们继续走,但维尔走的更加谨慎,他们在矿道里缓缓挪动,没过一个转角,维尔就要听一听对面的脚步声,没有,再出。这样做很墨迹,维尔甚至觉得根本没必要,刚死过人的矿道,谁肯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一致对外封锁消息吗?但他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一个操着城市口音的人在转角对面骂人:

“格杂种,叫老子拿镐挖矿还算是个人,拿镐来挖他娘的超凡铁,谁想的主意……”

“你不要命啦,小心被监工听到。”另一个声音说。

“这有啥,马上我们就收工走了,我看那呆脑鹅监工也未必就下来吃苦头。走吧走吧,今天干了个啥……”

维尔和苏梦卡着转角,没和他们直接碰到,又仔细听了听,他们一边嚷嚷一边走,没有多远,就上了绳梯,直接出了矿井。维尔又看了看表,六点半。

他和苏梦在这个转角后面站了半个小时,一直到任何声音都不剩下来,才慢慢地往前摸,现在的矿道里鬼影子也没有,于是走到绳梯下,整个是井状的结构,三道绳梯挂在上面,一个升降机,专门用来起煤的,贴了个牌:待修。

新鲜空气从井口灌进来,天已经蓝的发黑,这个平台没有灯,看不见半点人影,只能看见天上的星星。维尔就说:

“往上爬吧。就是没有退路了。”

于是上攀,十来米,他为了避免发出声音,爬了有一会儿,终于上了地面。首先他看到四个哨塔,上面的棱镜折射出强光,在地面山扫射,扫过街道和转角。他们着重扫视的,无非是饭店前的那条街,几个大棚区的出入口,桑拿洗脚街,那些用工棚或者集装箱搭起来的房子里没了灯光,门窗紧闭,在门缝和窗底能透出一丝丝微光,整个鲨鱼口在一片死寂之中。

 

伍德在山头潜伏。

他扫视整片矿镇,包括了出口、矿坑和四座哨塔,他在想下手的办法。不过不过他不急,因为维尔肯定比他更先暴露,他会引起混乱,到时候他再出手,才是合理的选择。来之前,他已经把维尔打听清楚了,剑术社的支柱,浑身科头名,曾经有些法师教师对他寄予厚望,他有天赋,有资质。浑身科的冠军一般都能进到学院军队的编制里,据说是青龙军团,这完全是伍德羡慕的一条路。

他自己就不行。在浑身科的考试上,瑞士轮,他贴身上去出剑,但却料不到敌人更快,而且预判了他的出手,干脆的把剑放在他脆弱的肋下,两剑将他斩了。大败之后伍德心态出了问题,连续的失败,别说冠军,他勉强混到一个及格。那些完全压倒他的人却被维尔干净利落地击败,甚至败给了维尔的手下败将。

很久以前他就下定决心,要在法师一道精进,于是他在学姐的介绍下去做事情,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维持秩序、管理押运,后来就是跟踪、监听或是当面对峙,最后就是大单,也就是绑架甚至暗杀。循序渐进之后,伍德已经不在乎明面上的法律,他发现大老板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扫清一切障碍,一切障碍中,只有对手的实力是一切的保证。

他曾经参与过扫除住民反抗军的活动,但只是清除一些普通士兵的家眷,战斗的核心区域里发生了一场大战,没有多久他们就仓皇出逃,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装备。领队的两位法师死了一位,另一位重伤,转化为元素形态勉强保命,在战斗之中,意外的出现了反抗军的重要人物,那是一位传奇斗士、猎人,手中持有一把神剑,三十级的法师领队两剑就被刺穿了法力护盾,两个人联手撑不到三分钟就大败亏输。再往后,大老板也不提这件事情。

这件事后,他深深的感觉到了实力的重要性,如果他能成为传奇!

将学院的四叶草法师,温室法师两种传承学全完整,再配合奥秘侍从提高战斗能力的秘法,以前两者相辅相成的个人领悟进阶传奇,他就能真正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自己亲人、家庭和宗族的命运,这就是他的梦想。

而这需要他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前进,首先就必须借助维尔的力量,把鲨鱼口密不透风的防御打通,于是他开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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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伍德和姜武手上有多少情报呢?并不太多,荒野里的领主从来就不管自己领地里四处游荡的佣兵,但姜朗根基不稳,所以他还比较重视这个方面,可惜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他把情报工作做的一塌糊涂。

但他起码抓住了重点——何齐天,姜朗的死敌。何齐天有什么势力,手下有多少人,靠什么生活,这就是姜朗打听的重点。但这些容易探听,可是谁来分辨正确与否呢?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一直图谋火泉镇这份基业。

何齐天控制着很多矿场,据说他活动在衰牢山中,把鲜血卖给北方的妖魔教徒,对矿石收取重税。单这两项营生,就养活了他手下一千人,这一千人又经常厮杀,毕竟人人都想做出面的那个,不愿意待在山里吃风。所以有这份佣兵干,要出头的人自然就带着亲信跟了队伍出来。领头的却是真正的老佣兵,收钱办事,只为了养大自己一家人。

 

维尔没有意识到这份危险,他抬起头来,他仍然贴着墙角,前面过不去了,他和苏梦藏在阴影里,这边是安全的,再往前可能就要触发警报。根据苏梦的记忆,她父亲生活的地方就在前面的路口附近,但具体是哪里还要具体看看。

他烦恼的揉了揉额头,他觉得要在宵禁之中,凑出时间来慢慢在大棚区里找,根本就没办法。肯定会被发现。

不过。

他仔细想了想,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呢?

经过了那个钟表匠村长的点拨,他忽然明白了很多道理,最关键的地方,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他是一个职业者,当他提出要陪着苏梦去鲨鱼口的时候,这条消息就一定会传到姜武的耳朵里,而他们没有阻止,说明他们愿意见到这件事。那么自己去了能做什么呢?

仍然是突破,猛攻这一套,他做得来,只是不喜欢被人利用,但相较于不被利用,仍然是带着苏梦找到亲人更重要一些。

既然姜朗的人利用他打乱布局,那么他的人肯定已经在附近了,自己一动,必然是一场大乱,一场大乱之中就有找到苏梦叔叔的机会,也有逃出去的机会。既然可以互相利用,又干嘛偷偷摸摸地进去,自己能偷偷摸摸到了这里,本就占据了优势,正面突破他肯定做不到,但是摸掉哨塔还是能做到的。

维尔心思一定,开始考虑如何把最近的哨塔摸掉,他首先披上了一层凝聚有如实质的法师护甲,随后习惯性地关注一下还有多少法力,然后是橡木身躯、艾草经络、轻身术和虚假生命,然后他估计了一下,还有余地,所以叫苏梦藏好,不要露头,待会儿乱起来的时候,想办法跑去找到她叔叔,他会想办法去汇合,其实大棚区也不大,一个区,三四十间瓦屋大棚,如果苏梦一直喊他,他肯定听得到。

接着他想了想,抬起头来,后退,急冲七步,经过了轻身术的加持,他已经能跳上三米高的跳台,哨塔,四米多高,他纵身飞跃,已经挂在了哨塔栏杆的边缘,撞击在静寂的夜色里发出巨响。

但靠在哨塔上休息的三名雇佣兵的反应却没那么快,维尔只是用雇佣兵来称呼他们,他们可能是何齐天手下的组织贩卖血液的头目,可能是土匪,也可能是矿主豢养的打手,当然也可能是雇佣兵。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战士,也没有枕戈待旦的心态,因此当他们从沉沉欲睡之中清醒过来,把手伸向腰间的冲锋枪或手枪之时,维尔已经在地面上站稳,他直冲向拿灯的那一名雇佣兵——他是最清晰、也是反应最快的。他已经拔出了手枪,扣下了扳机,但是

他的握枪的双手被维尔打下,他的枪口偏斜向下,子弹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那么将穿过维尔的腹部,在那里打开一个大创口,然而法师护甲的紫光闪烁,弹头便失去了动能,无助的掉在了地上。

紫色稍稍减弱,维尔知道,大概还能承受至少六次这样的攻击。而开枪的人,很可能一枪也开不出来了。他纵身舒展,左拳挥在那人脸上,跟进一步,站定用膝撞。那人被铁拳糊脸,还在迷迷糊糊,直接被维尔的膝撞顶在了栏杆上,然后翻倒掉了下去,死应该还不至于,但是暂时是动不了了。

还有两个人才惊愕的抬起枪来,但是晚了。维尔从栏杆上顺手捡起一把勒贝尔4086,用上面的刺刀直接捅进一人的喉咙间。

剩下的那个雇佣兵接连不断的开枪,可是不是打偏了,就是被法术护盾挡了下来,他六发子弹还没来得及打干净,维尔就拔出刺刀,踏前一刺,他慌乱之中,侥幸闪过,但是自己也撞在了柱子上,他还想要抬枪,但没有这个机会,维尔变换角度,用枪托给他一下猛击,把他打倒在地,这时候,其它哨塔上已经反应过来出事了,先是用探照灯把整个哨塔找的透亮,然后便要敲钟。

三道灯光,有一道恰好正对着维尔的双眼,他被刺眼的光芒照亮,就想近距离挨了一发震撼弹。倒在地上的那个雇佣兵,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他的视野里刚好看到维尔双眼紧闭,显然是被强光刺激迷住了双眼,他相信自己有机会反杀来者。

一个职业者!他兴奋地想到。这些荒山野岭里贫民出身的佣兵,连法师是什么也不清楚,他可能以为维尔是强一点的斗士。

他倒地的时候,手腕剧痛,手枪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并不重要,他转身爬了一步,他特意挑选的,精心考虑的重要武器,26型轻机枪就在他前面,他再前爬一步,他要摸到了——

维尔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到,他意识到自己适应强光还要一会儿,这时候他的感知之中,也找不到那个敌人的位置,他想了想,首先其它哨塔上的士兵恐怕马上就要开枪射击,不过鉴于他们的军事素养,打得准还欠点功夫,现在真正的敌人是地上的那个,如果被全威力步枪顶着射,他的法力护甲肯定扛不住。

但他去哪儿了呢?

维尔不大敢随意地走动,但他想起自己眼前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那人被自己打倒在地,然后手枪脱手而出,不知道飞去哪里。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人手上没了手枪,那么必然要去拿另一把枪,一把长枪,长枪在哪里?

长枪在栏杆边。

那人一个飞扑,握住了自己反杀的根源,然后对着探照灯里的轮廓就要突突,却发现并没有枪声和火舌的震动,只有他自己的心在突突跳个不停。

艹,他吐了口血沫,忘了开保险,他感觉自己太过紧张了,自己一般是不会这么手忙脚乱的。

维尔却完全平静了下来。他在脑海里遍历了生命中的种种瞬间,把听力放大到极限的程度,他听到金属的声音,在他的左侧;他继续听到拉栓开保险的声音;他回忆起之前听到衣物的摩擦声,一切秘密展现在他的耳中,

他首先站定、定位,随后摆正手中的4086型步枪,在脑海里勾勒出刺刀的位置,他想象风拂过刺刀上的锋刃,吹起一片冷意。夏风吹得他悚然一片,甚至起了鸡皮疙瘩,随后他握着枪,做出了他重复不知道多久的那个动作:

踏步刺。

什么都看不清,但他没有刺歪,也没有失去平衡,他完美的到达了相应的地点,他可以猜到自己的位置,也就能听到那人在哪里——他发出一声惨叫。

他拉开了保险,但他的目标好像看到他一样,摆出一副标准的架势,一刺朝他刺来,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就被那把刺刀刺进了腰间。他另一手逃过一劫,但却压不住枪,他仓促间开火,子弹不知道跳到了哪里,

维尔知道他没死,不然就不会一直有枪声,但他知道自己刺中了。

于是他拔出刺刀,用左脚做了一次精确的定位——他闭着眼睛踢了一脚,把倒地的佣兵踹到了栏杆边,接着一刀划过他的喉咙,鲜血喷溅到他的衣服和面孔中,他在白色的灯光里被染成半边的血红,但他并不在意,他一脚把那人踢下哨塔,立刻匍匐,只听子弹一直在他身上呼啸飞过,但最近的也只是擦过他,还造不成伤害。

他用了十秒钟来恢复视力,随后他摸起那把轻机枪,二十发的弹匣,打出去了四五发,趁着那些雇佣兵火力的间隙,他抬起头打出三个长点射,意外穿死一个雇佣兵,也可能只是打伤了,总之,刹那间警铃大作。

这警铃声提醒了谷口那些真正的雇佣兵:鲨鱼口镇内出事。也提醒了潜伏在场外的伍德和姜朗拨给他的士兵:你们的机会来了。

他们交换一下视线,朝着谷口慢慢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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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警铃大作。

鲨鱼口谷口,一条沥青车道旁有座三层小楼,一直延伸到山里变成窑洞。雇佣兵在窑洞里睡大通铺,指挥官住在楼下的隔间里。警铃响起时,他们首先涌到办公室里,大老板高价请来的雇佣兵比以前混吃混喝的饭桶强了不知道多少,以往管这边的头头早就溜出去鬼混,他却还在办公室里。

雇佣兵的头目,他坐在密不透风的办公室里,房间里只有一个排风口。瓦拉契只穿了条迷彩背心,他的左肩露出半架飞机和半轮太阳的纹身。他的身前同样供奉着一轮太阳,那是赤红的造像,一位神灵的造像,祂披着红袍,面孔犹如太阳,主管杀伐和战争,是暴力、恐慌和强权的化身。当然有见多识广的人,他们认识的可能不是这尊神灵,而是红色日珥公司的标志,但这无伤大雅。在领主需要宗教的时候它就是神灵,在有产者需要产业的时候它就是红色日珥。

瓦拉契亲手带出了这支队伍,并且能驾驶唯一一台动力装甲,所以大家都等着他拿主意。

瓦拉契口中喃喃念曰:……龙金刚,得奋迅示现身……不可得……金刚手焚尽法华世界转生……谁得断……而绳绳兮不可名……入虚空色……

几个原本驻守在这里的小兵往前挤,要瓦拉契说话,但却被雇佣兵拦下了。他们转头一看,那个中年人按着枪,脸上一道大疤,左手萎缩、套在机械手里,一看就不好惹。那个中年佣兵一言不发,就是不让他们过去,也不让他们出声。他们对峙了几秒钟,小兵们败下阵来,只好等瓦拉契把祷词念完。

“解龙魄、魂……故堕恶业狱……一切众生,解脱自在,证秘密业。”

这段祷词来自北方的一个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瓦拉契还小的时候吧。那个地方被神灵完全握在手里,因为某些事情瓦拉契被迫逃走,可是他仍然虔诚的信奉着赤红。

他后来投身到一个大的佣兵团体里,先从小兵做起,干一些搜索、侦查的活,后来上头打算更改佣兵团的编制,要额外多设置一个“管带”的头衔,于是调查,谁读过书,他们分团的团长本就是贫民出身,干脆在名单上乱勾一气,没想到把瓦拉契勾上,就送他去学习动力装甲和驾驶,让他混成了一名战甲武士。

瓦拉契得到自己的装甲之后没多久,就捡到了一个女孩,他阻止自己同僚的蠢蠢欲动,把女孩视作自己的接班人。同僚笑话他:

“你还玩养成?长官几十箱钱,财宝无数,怎么不见得他跟那么多女人有个儿子?”

瓦拉契见到自己的同僚失去了锐气,整日沉迷在蕨麻烟、温柔乡和游戏里,生活懒散,没有长远眼光,知道他们离掉脑袋已经不远了,想要劝两句。但他的同僚说:“清教徒的生活,我们指定是不肯过的。没了女人没了烟,你还活着干甚啊……”没多久,他就被排挤来了这边。

瓦拉契支持何齐天,因为何齐天亲口许诺说,如果把事情办好,领地里就会有瓦拉契一个士官的席位,他就能把这台动力装甲一代代传下去。他刚刚就在想,从女儿那一代,把孩子送进城堡里,为未来的领主当侍从,安抚一个封地,每天吃的就好,也能远离北方的战事睡个安稳觉,那正是他想要的生活。

所以他必须表现自己——要果断,并且把事情做好。他说:“税官你带两队人去看看,剩下的人全体穿甲,最高警戒等级,接近这里的一切都直接摧毁。诸位要记得,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守住这里,如果你们没信心的话,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何军长许诺给我们最强的援军,只需要坚持下来,我们就什么事也不会有,反而有份大功劳。”

刚刚那个中年佣兵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走了。那些小兵也四散开来,去找自己的枪,披上护甲板,带上刺刀,站到外面的平台上,执行警戒活动。

而瓦拉契则开始披甲。他的女儿已经为他把装甲擦拭了一遍,她七岁就被瓦拉契捡来,养到现在,她只和这个沉着的男人说话,也只相信他一个人。她的全部工作,就是为瓦拉契披甲,照顾他的起居,留在幽闭狭小的室内为了瓦拉契担忧。

而瓦拉契扣上的腰部的装甲带,他把手套进感知系统中,垂直稳定系统开始起作用,他又回到了真正的身体里——一个四米高,用相变肌肉发力的钢铁骑士。

他闻不到夏夜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闷之风,他闻到升腾的热气和机油的味道,他享受这一刻。一条感知神经贴在他的脊椎上,于是他从沉眠里醒来,摆脱了凡人身躯无用的烦恼和痛苦,只留下纯粹战斗的力量。

他转头说:“萨琳娜,要是我死了,那么你就拿走这个头盔,里面有套操作系统,然后自己走吧。不要和我那帮老朋友待在一起,你们不适合。”

萨琳娜听着他说的话,把一颗颗钻石一样的圣物塞进了动力装甲的圣物槽中,满头大汗地结束了所有操作,她把头盔递给瓦拉契,张开嘴唇想要说话,可是不等萨琳娜发音,瓦拉契把她递出来的头盔扣在头上,启动了外骨骼操作系统——

“欢迎回来。勇士。红色日珥魔导科技,竭诚为您服务。”

“正在执行自检流程……

检测不到107无后坐力炮及自动装弹系统。

检测到切割3动力撕裂爪

……

右后腿失灵,请手动检查。

圣物系统失灵,请手动检查。”

瓦拉契头也没有回,他大步走出了仓库。他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年轻时的瓦拉契以为自己久经磨砺,成就传奇,荣归故里。如今他只是想活下去,艰难地活下去。

 

伍德的身边,一个隐蔽于山岭之上的射手正观察着那幢碉楼。他的身边放着一门82毫米迫击炮。这算是姜朗那个老抠门愿意给他提供的最大支援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要潜行摸上去,那是不现实的,只要有个人发现他,独自潜入的伍德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那么他必须先引走一部分兵力,然后再用迫击炮轰击整座碉楼,用一波炮击直接清除那些警戒的士兵。

因此他指挥那几个半路出家的炮兵填装了榴霰弹,随后他看向了碉楼的出口,一个中年佣兵带走了两队纪律散漫的小兵,他不去想维尔能不能搞定,“死道友不死贫道。”伍德叨念一句,把手表转上来,开始计时。

他要等五分钟。

五分钟够这些佣兵赶到大棚区——如果他们速度快,又足够敏锐。

那时候他们一定会自顾不暇,回防?回防也来不及。

他身边埋伏着的守备队员却急躁了起来,这根本也是支杂牌军,伍德心想,他看了看表,四分多钟,既然他们不想忍下去了,那就开炮。

弹药出膛。

强烈的尾流向后喷射,激起扬尘和烟雾,与此同时,守备队员的第一波子弹也飞向了预定的目标,这些从建筑队和搬运工里选拔的预备队员的枪法实在难以恭维。一波突袭之下,也只有几个倚着墙发呆的土匪被打伤,真正造成巨大伤害的还是那发榴霰弹,它于空中爆开,带着火雨、射流和碎片接近大地,十几名士兵,不是被弹片直接切削了肢体,就是被冲击波震死,还有人身体上开了个大创口,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瓦拉契在瞬间变注意到了那门迫击炮,给这门炮一段时间,它就能杀光碉楼上的所有人。

而伍德一瞬间就注意到了瓦拉契,一套三十年前日珥厂的外骨骼装甲,不知道他自身实力如何,要是十五级以上,掌握两种超凡力量,那么被他突入阵地,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

于是他大声发出命令:对着那个铁人开火!

而瓦拉契则说:“给我铺烟雾,机枪手呢?再叫对面开上一炮,我回来亲手把你切片!”

于是佣兵这边侥幸活下来的士兵全都举起了枪,他们手上全是杂牌的枪械,从勒贝尔4086,到幽灵154,全都是几十一百年前的经典枪械。也有人拿着冲锋枪和轻机枪——那样的人比较少,荒野上的佣兵、土匪、走私鲜血的血队喽啰都有个共同点:有钱就花,醉生梦死。他们甚至不关心自己吃饭的家伙,只要能射出来就行,不在乎性能、磨合和效用。

他们开枪了,子弹散漫的落在了伍德所在的山坡上,伍德就站在无后坐力炮的边上,他展开了自己的法力,形成一个法力护罩,暂时抵挡了几枚飞来的弹头,就被瓦拉契盯上。

他说:“下一发炮弹瞄准那边的机枪打。”

那些炮兵紧张地点了点头,就看见伍德已经收起了护盾,他们原本以为能依赖的法师突然露出了身形,他必须接下对方动力装甲的冲锋。

而瓦拉契则知道,自己必须出手,而且冲垮对面。于是他开始检视自己的装备,腰挂两把加长弹夹的冲锋枪,近距离发射穿甲弹;手上的撕裂爪供能良好,随时能撕裂一切敌人,背上的多用途导弹已经被卸下,重型挂点上安装了一枚短程火箭喷射器。

火箭喷射器的寿命只有六秒。

但眼下重要的不是去想怎么用六秒完成一个来回,而是启动。瓦拉契用手臂操纵着轻装甲以跪姿收拢,这个动作是——蹲踞式。随后他的右手一按,火箭推进器便在瞬间启动。

犹如猛虎飞扑,流星飞坠,伍德很清楚,这是大多数战甲武士的起手式,他早有应对的方法,他是一个法师,他轻敲法杖,释放了一个植物唤醒,他身边的一棵杨树就脱胎换骨,将一身树皮换成天生护甲,毫不犹豫的迎向了飞来的瓦拉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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