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止以长剑绕青山（00）

00.

山贼在这座山上居住有些年头了，他时常佩服自己的远见：在自然之灵逐步苏醒的当下，古代圣人定下的法言将无约束力。不久之后，整个有名天下都将重回多年前的无序，而那时，早早占山为王的山贼必将拥有立足之地。

山贼还记得他的祖先，那个曾挑战过圣人恒的人。圣人恒将法言写满天空，取其中一句“法”当做根本，而山贼的祖先便将“法”倒过来念，并以此取代了他原先的名字，所以那一天后，山贼的祖先便成为了“盗”。落败圣人恒之手后，盗被派往有名天下的极北，替圣人恒坐镇北方三千年。但这并未抹去盗的野心，因为盗的名字，最初便是想取圣人而代之。

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山贼继承了祖先的遗志，尽管圣人恒和先祖一样逝去很多年了，但山贼依旧有自己的目标——成为圣人恒那样的人。等有名天下重归混沌之后，由山贼站出来重新划定秩序，一如当年恒写下法言那样。

用佩刀轻挑落下的树叶，翠叶在半空中断成两截，飘飘悠悠地坠落。而山贼则在树荫的斑驳阳光下确定了心中宏图：整个有名天下的生灵，在恒传下“知”以后，大多生而知之，即便达不到圣人恒的高度，总归拥有了行走世间的底气。而在另一位圣人渊有了“知，然后进”的创举后，登天而上成为恒那样的人不再是妄想，如今，有名天下的人们都在以古代圣人为目标。而山贼落草于此，便是重要的一步——山贼的祖先是盗，是几乎和圣人一般无二的人物，他的名字自然和圣人之名一样具有伟力，那便是先祖最初的愿景：取而代之。山贼在此道又有造诣，可取他人伟力为己用。所以占据这座青山，可谓是明智之举。

这里是离晓风陵最近的地方，想去那里御风游览有名天下，须从青山之下的湖泊中乘舟而过，那些舟上之人便是山贼目标。他相信积少成多，终究能通达圣人之境。

所以他每日从洞府起始，绕青山巡游，就是想看看有无过客。往常见不到多少，但自然之灵的苏醒导致山川地貌的改变，这座青山竟也成为了四方咽喉。山贼推测，年关将至时，此处过客可达千数。

上千知之者，皆斩于刀下的话，他离圣人之境便近了一大步。这样在未来，山贼便有了更多为有名天下划定秩序的资本。

他最近也能在幻梦境里看到更多诡秘了，山贼这样的人物，自然可以察觉到宇宙边荒的无名之雾已经缓慢地被风吹进四方上下。他甚至觉得皇极的高塔出了问题。

这样一来，时日也不多了。

如此想着，悠闲的山贼慢慢集中精神——他看到了山下碧湖中的一叶轻舟。上面有四个人，一个佩剑的少女，两个儒雅的长衫男人，以及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于是山贼握住刀柄，他的眼中再无其他，整个青山碧湖只剩下了舟上之人。

“你可知剑术之极？”

聚精会神的山贼听到船上一男子开口询问那佩剑的少女。

那少女诚实地摇了摇头。

山贼同样摇了摇头，他无需在乎这些，只管出刀便是。

“那就是一剑，可斩开整个有名天下！”

于是山贼眼中突兀出现一道剑光，那剑气劈开了青山，斩裂了碧湖。于是山贼握刀的手松懈下来，一头栽进山下大湖。

山贼死前，见识到了剑术之极。

因为他便是死在那一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