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

  离老屋不太远有一家古董店。我这人深爱古物，每次进去就能感觉有很多不同的淡淡的哀伤或快乐伴随着时间悠悠扬扬旋转流动。爱或恨都在一个物件中体现在空气中交织。官窑的瓷器很少有这滋味。
  古董店长是一个老爷爷，现在的话也有八十了精神很好还爱吓唬小孩子，但他几乎不会吓唬我，自从我摸了摸一把刀架上的刀：“好凶啊。”又指着一个瓶子给他说这瓶子好像很伤心。以后……
  小店一点也不小，大门前每隔一米挂一个红灯笼花纹各不同。挂出八盏来，中间不挂。对开的门，一扇两米宽，比我伸开了胳膊都宽，算来起码得有十米？还有后院，老头一家就住在这。门口还有一对石柱，进了门左侧有一特别精美的花瓶。每天开门前放在那里打烊后就藏起来。姥爷特别喜欢那花瓶。总是和老头说道那瓶子，什么颜色啊形态啊当时我也听不懂记不住。那古董店老头姓古，大家却都愿意叫他老头，从三岁到九十岁都这么叫。老头也不过刚上六十，身手却比三四十的人还好。
 “老头啊！你今天怎么没把瓶子放出来啊？”姥爷问。
 “老头啊！今天瓶子怎么还不放出来啊？姥爷又问。
 “老头啊！怎么今天还不把瓶子放出来啊？”第三天姥爷再问。
 “顾老，我给你唱个儿歌吧？”老头笑道。
 “去你的！我都八十了听什么儿歌！俩老头蹲门口唱儿歌像话么！”
 “说的是人话么……”姥爷还补一句。
  老头那时冲边上我笑笑不吭声了。吓我一身冷汗，我就知道他想唱两只老虎。
  我小名叫老虎，邻家养只大黄狗叫小虎，那天我追着它闹，它一跑出院儿我就跟着他出去了，跑了百来米就到了古董店“啪嚓”给瓶子就撞碎了。他开玩笑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直没有尾巴真奇怪……”说我个没尾巴的追一个不长眼睛的家伙。
  虽然老头没告诉姥爷没打我屁股。但我一直很内疚，多好的一个物件就这么摔坏了。
  不知道谁编这首儿歌……
  老头却不太在意，说：“老物件，无非一股气，实际也没啥，见多了也没啥有用的，又不能当饭吃。古人搞得东西无非是年头难造来。现在搞个萝卜我都能把皇印给你刻来。无妨，这又不是我最喜欢的物件。我最得意的是新打的那盏五枝螭龙灯。那东西你可弄不碎。”
后来他带我看五枝螭龙灯，那个我还真打不碎……
  再后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新瓶子放门口，姥爷很高兴。
  再以后我才知道那瓶子有一对，在外面后来放的是另一只完好的，那只碎的被老头修复了依然放在家里，我去看了。两只几乎一模一样，修复的完好如初，真算神迹。这只新的以后也像原来那只一样每天放出去晚上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