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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奇幻】卡里奥斯行记

烟草花叶AA
发表于 2021-10-11 23:59:28



一.

“喂,骑士,你到哪里去?”

卡里奥斯扭头,看见村门口的老头吧嗒着他的烟斗。那根橡木烟斗上套着层厚厚的树脂胶,烟斗杆子跟他的手指头一样老。

“怎么,年轻人。急着赶路,连我这村口的老骨头都不愿意搭理吗。”

卡里奥斯蓝灰色的双眼从头盔细缝里望去,那老头冲着他似笑非笑。

老头用烟斗在地上磕了磕,一小堆碎灰抖了出来。他从椅边抓了一撮旧烟草,塞进烟斗里。

“天快黑了,不管你急着去哪,都不妨在这留一宿。”

老头建议道,卡里奥斯轻轻点头,朝他走去,他全身精良的板甲在步行间发出碰撞声和刮擦声。

老头站起,弓着腰子,转身进了门内,单手抓着把椅子甩在自己椅子前,示意对方坐下。

卡里奥斯一言不发,听话的坐到老头对面。老头拿火石擦了擦,丁点火星燃起了烟斗里的暗火,他眯起眼睛,含住烟嘴,深深吸了口气。

“哈...不错。茵姆河岸的烟草。我以前抽的都是旱地的烟,谁知道水边种出来的还有这美味呢?喂,年轻的骑士,你来一嘴吗?”

骑士摇头,看着老头吧唧着嘴。

“喂,骑士,干嘛沉默不语的。你从哪里来。”

“奥塞伦。”卡里奥斯平稳的念出他故乡的名字,“卡里奥斯。”

“哦!不错。奥塞伦,不错。”老人咂嘴,感叹道,但他并不意外。

“优秀的骑士都是从那座要塞诞生的,怎么样呢?你有自己的主子了吗?没有主人的骑士和带剑的土匪也没什么区别,除了你们不偷不抢。”

“有,我有自己的主人。”卡里奥斯点头,顺手从腰间解下扣子,那柄十字剑落到他手上。

“这么说,你是急着赶回去?还是急着去做你主人吩咐的任务?”老头感兴趣问道

卡里奥斯沉默了一会,把剑换到左手,缓缓放在地上。

“我效忠珐琅提亚,二公主,缇娜.珐琅提亚.普雷斯。”

“哦!”老头怔住,抽烟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盯着卡里奥斯,确认对方没开玩笑。

过了好久,老头咬住烟头,吧嗒起他的烟草。

“你知道的。”

“至少我要确认,哪怕只剩下骨灰了。”卡里奥斯的声音不喜不悲,好像在说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

“但你得休息,怎么,你吃过饭了吗?”

“我不用吃饭,我信奉米斯提尔。”

“一个神护骑士。”老头嬉笑眉开,“听说你们长了四只眼睛,介意掀开头盔让我见见世面吗?”

“只有我的主人才能摘下它。”卡里奥斯冷静地说,“你找我有别的事情,所以我才坐下了。”

“哦...”老头吧嗒了口烟,好像没预料到卡里奥斯会这么直接的指出来,他缓缓吐出道细长的烟雾,慢慢说,“一点麻烦,你懂的。”

“附近的领主应该为你们派遣护卫,但我注意到他们并不存在。你们是否漏税?”卡里奥斯询问,他敏锐的盯着老头的眼睛。

“怎么可能!你可别乱说,我们一向和领主大人配合的很好。”

“那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雷恩大人是派了一个骑士,与你一样,来自奥塞伦。”

“奥塞伦并非全是忠义之辈,但违反命令者要被砍去十指。他没尽到自己的职责么?”

“完全可以这么说,但别找他麻烦,请你别理他。尊贵的骑士阁下,如果你愿意,村子北方有一座叫坎迪尔的山脉,你从白桦林那一直走到尽头,会看见两条分叉的小河,它们往山上流。”

“水怎么会往高处流?”卡里奥斯纳闷道

“鬼知道,你要是抛根木棍在那,木棍就会往天上飘。”老头翻了个白眼,好像这世道水往高处流没什么好奇怪的。

“大概是魔法。”

“你说巫师?”

“其实也是魔法,施展魔法的人,我们管他叫魔法师,你们想叫巫师也无妨。”卡里奥斯下了个判断,“但我想不到施展一个水往高处流的魔法有何好处。”

“你说,怪物会施展法术么?”老头皱起眉头,磕磕手上的烟斗杆,烟灰抖在地上,被风吹走。

“如果你管吸血鬼叫怪物,那怪物就会。很多怪物就是在魔法的干预下诞生的。”卡里奥斯抬起剑,把它重新挂在腰间。

“怎么,你要走了?”

“是的,我要去白辉月耀都。”

“哦...”老头嘟囔一声,骑士看了他一眼,往远方走去。

卡里奥斯走了很久,一直走到村的另一当口,村里人看见他都吸了口冷气,低着头赶紧绕步走,嘴里咒骂什么,不时瞪他一眼。

卡里奥斯在这驻足很久,任由人们冷眼相待,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来多大烦心事儿。他回头看,那老人始终没追上来。

他只好又自己步行回去,响亮的盔甲彼此碰撞,卡里奥斯站在老人面前,太阳的昏光将他的身躯拉的又高又长。

“你回来了。”

“我回来替你把那怪物干掉。”卡里奥斯沉言,低头看着老头,“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问吧。”老头磕磕烟斗,又伸手从烟袋里抓出一撮旧烟叶。

“刚刚为什么不求我去杀那怪物。”

“.....”

老头沉默了,卡里奥斯看着他把烟斗夹在两腿中间,老头颤抖的手拿着那两块火石,啪塔擦了一下,掉出一地火花,可惜一粒也没掉进烟斗里。他又用力啪塔了一下,连续打了七次火,烟斗里才冒起徐徐烟尘,老头吹了吹烟斗,把烟嘴含在嘴里。

“哈...既然你回来了,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老头慢慢从椅子上站起,一脸阴郁,他扶着椅子慢慢单膝跪下,把烟斗按在地上。

“骑士大人,我恳请您,恳请您杀掉坎迪尔山上的怪物。我的女儿,卡缪丝。”

卡里奥斯那好像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头盔眼缝里,灰蓝色的瞳孔微微睁大,盯着老人。


二.

“嘿!注意点,卡尔,别又把盘子打翻了。借过...借过。我叫你滚开!乔什,你他娘耳聋了吗?!”

蜜饯酒馆的老板波尔奇大骂,一脚踢开村里的懒汉乔什。他摄入了过量酒精,整张脸红扑扑的,鼻头像一只被巨蚊叮肿的红囊,横在过道中间呼呼大睡。酒馆里鲁特琴、双皮鼓和胡笛的演奏似乎让他睡得更香,只是波尔奇的木札靴特醒神。他朦朦胧胧的撑着眼皮,还没搞清楚状况。

“呸!当初要不是你妈接生了我的女儿,我早该抽死你个臭痞子。“波尔奇朝地板啐了口唾沫,当然他很小心的把痰吐到乔什的脸上,喂!卡尔!你搞好了没,把这东西扔出去!”

“先生!”

卡尔慌张的挥着手,他过了眉梢的黑发因为着急显得乱糟糟的。此刻客人们堆在一起赌酒,嘲笑和起哄声把卡尔埋在后面。

“卡尔?你在哪呢!亲爱的,替我找一下那笨小子好吗。”

波尔奇从女儿手上接过六杯盛着白沫的啤酒,那些宽大的橡木杯上白沫高高的隆起一小层,直往外流。

一位身材较小的金发少女冲他父亲眨着眼睛:“好的,爸爸。但阿尔提米大人的烧鹅还没煎好。”

“你把卡尔找来,然后让他去煎。”波尔奇擦了把汗,“费伦!帮我一把,咱们把这垃圾丢出去!”

“得了吧,考虑考虑他那可怜的母亲。波尔奇,我看我们还是把他丢进你的客房怎么样。”费伦从波尔奇那盘子上抢来一杯啤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吞咽,那些白沫从他嘴旁流下来,“你看,那边快打起来了。你要是不想闹出事儿,多少看着点。”

“什么?”波尔奇大声问,转头看见乌斯拿着个橡木杯像锤子那样砸在杰克森的头上,后者狠狠挨了一下,秃顶的脑袋在桌面上撞出了道淤青。

“先生!”卡尔终于挤过拥挤的客人们,跑到波尔奇身前。

“阿尔提米大人问他的烧鹅怎么还没好。”

“那混球!”波尔奇不耐烦的吐了口痰,这次依然精准地吐在乔什脸上。

“你去处理那只鹅,我得解决这两件破事儿,今晚忙爆了,而且没人愿意为此买单!”

“行了。”费伦从木板椅上站起来,宽大的背腹好像头熊一样有力,他是村里伐木工的头儿。

“就当帮老朋友把手,你去劝劝他们。再这样下去杰克森连抡斧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波尔奇看见费伦像拎小鸡一样把乔什抓起来,往他酒馆的客房走去,连忙说了声谢谢,往乌斯他们那儿跑去。

“让我来煎那只鹅好吗?”波尔奇的女儿捏着自己的裙摆,小声跟卡尔建议道。

“哦,没事,蜜拉小姐。我得练练手艺。”卡尔刚准备往厨房走,蜜拉鼓起勇气,抓住卡尔的袖子道,“阿尔提米大人很挑剔的,以后你可以做给我吃来练习。”

“是...是啊。”卡尔羞愧地点点头,“那我去算账,今晚客人太多了。趁我还记得谁吃了什么。”

蜜拉甜甜一笑,低着头朝厨房小跑过去,卡尔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

他忽然听见背后,酒馆里的乐手演奏起高昂激烈的乐曲,一声充满雄性气息的怒喝,紧接着人们的起哄声。

“我押乌斯,十五合子!”

“蠢吗?杰克森比他大了五岁!我押三个普利!”

“你们别胡闹啦!”波尔奇无助的大喊,可是前面这两个壮汉打的实在凶残,好像两头犀牛死死撞在一起,杰克森环抱住乌斯的粗腰,想把他拔地而起,但乌斯的下盘很稳,可惜头脑不够冷静,不然他应该朝旁边把杰克森甩开,两个斗士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喝了很多酒,现在满面通红。

“啊!”杰克森惨叫一声,乌斯虽然想不到要把他甩开,但狠狠的一脚踩在杰克森的脚上。那一脚足够把人的脚掌骨头踩碎,可是杰克森的厚脚背比乌斯多磨了五年的茧子,他一咬牙忍住疼痛,借着乌斯放弃自己下盘的空档,双手抓着乌斯的脑袋,死死往桌板上扣去。

“干你妈的!”

砰!

桌板上流下一滩粘稠的鲜血和一点别的什么液体,没人看得清,可能是唾液和眼泪的混合物。

“喂,你们疯啦!要死人了!伊玛!别弹你那傻逼琴了,你们这三个混球干嘛来的!”

“老板,人们为我们的演奏喝彩呢。”叫做伊玛的男人干脆站起,昂首挺胸对着客人们大力弹奏起那把鲁特琴,伊玛大肆发挥着他的创作才能,现在就是把一把优雅的小提琴交到他手上他也能拉出完美的战斗之声。

“我要解雇你,解雇!懂吗!我还要去那狗屁卡洛斯城的狗屁吟游诗人学院给你打上一个大大的叉!叫你卷铺子走人!”

“去吧,先生!”

一旁敲双皮鼓的肥肚青年大笑,他满身的横肉跟着鼓膜一起疯狂震动着,

“但你阻止不了真正的艺术!”

“艺术个...!”

波尔奇刚要骂他艺术个鬼,乌斯全身的肌肉好像活过来一样纠缠在一起,他的额头暴起一团肉眼可见的铁线虫般的肌肉线条,全力的一记膝顶撞在杰克森的腹部,逼得后者把肺里的气全吐出来。杰克森要窒息了,他眼冒金星,像哮喘病人一样拼命呼吸空气。然而乌斯打上头了,他脑门上的血流染红了眼睛,紧接着一脚正踢把杰克森推翻在地上。杰克森宽大的后背撞在桌角,整个橡木桌猛烈晃动,他滑倒在地上,乌斯跟着一脚又踹到他脸上,把自己的腿当鞭子使。

乌斯双手撑在那张结实的木桌上,没了命的用脚踹他。

“叫你上我的珍妮!叫你上!很爽是吗!啊?尝尝我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乌斯神志不清的脱下裤子,大家惊呼一声。

“啊!”

乌斯发出这世上最惨绝人寰的惨叫,在场所有看热闹的烂人不禁胯下一紧,倒吸一口冷气,向诸神忏悔自己怎么没阻止他们。只有三位乐手将乐曲拉至高潮,就好像前来拯救公主的骑士被恶龙击败,然后恶龙忽然发现骑士也挺不错。

“啊啊啊啊啊!”

“你们这帮疯狗!杰克森!快松嘴!这是男人该干的事吗!”

啪!

忽然,门被推开,狭矮的木门外传来呜呜风声,犹如一只恶鬼被罪恶的气息吸引而来。

对这镇上的人们来说倒也别无二致,一尊银铠的骑士屹立在门口,好像一尊雕像。

人们注视着他,乌斯几乎昏眩过去了,只有杰克森嘴里一片血淋淋的脓液,还混着黄色的污物。骑士动了,他迈开脚步,缓缓走进来,好像谁也没法阻止他。

“滚出去。”

最后还是这家酒馆的老板,波尔奇冷喝:“我们用不着第二个骑士,给我滚。”

卡里奥斯看了眼他,默默扫视着大堂内的所有人。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桌子对面,一个他理应看不见的死角。他无视周围人冷冽的目光,径直走向那。这些村民不怀好意,小心的向后踱步,但从另一方环绕过去,包住了他。这场面简直像一头狮子慢慢步入狼群的包围圈。

卡里奥斯好似毫不在意,他绕过桌子,地上杀疯了眼的杰克森忽然暴跳而起,人们只看见一道银光闪过,杰克森就像团破抹布一样倒飞出去。大家还以为是那个骑士拔剑把杰克森砍翻了,但当人们注意到杰克森时,上面只有一团弯曲的鼻子和被打陷进去的脸。

骑士的剑老老实实地别在他的腰间,卡里奥斯走上前,蹲在乌斯面前,盯着他的裆部打量。

“哦,他有那种癖好,真让人想不到。”一个伐木工窃窃私语,另一个农夫赶紧捂住他的嘴,“小点声,雷恩大人不也这样。”

可是骑士只是凭空笔画了一道横纵等长的十字架,人们看见他手上涌现出一道泛着白晕的光。

“那是奇迹吗?!”卡尔在远方眺望,不禁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撼住,他在城里的卡吉学院学算术时,听说过这种神秘的技术。传说古老的神祗在人间挑选代言人,并将自己的力量分享给他们,但真正能够呼唤出奇迹的存在实在是万里挑一。

波尔奇安静下来,所有人注视着骑士的动作,没花太长时间,骑士又走到杰克森面前,重复同样的行为。大家注意到乌斯的血色已经恢复了,只是在地上艰难呼吸着,看来裂根之痛是什么奇迹都治不好的,只能由他自己挺过来。片刻,杰克森的鼻子也好了,但脸上还是留下了道浅色的疤。

“我以为你成功了。”费伦从门后走出,目光从波尔奇移到骑士身上,“没想到多出了个土匪。”

他同样不善地注视卡里奥斯,捏了捏拳头,拳骨见发出咔嗒响声。

卡里奥斯留在原地,回看向他,他就那样不声不响的注视着,没人敢说话,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别,费伦。这家伙不一样,他治好了这两个蠢货。”波尔奇喊道,指向地上的乌斯。

“治好了?”费伦看过去,一时没搞清楚为什么乌斯光着屁股躺在那。

“村口的托雷斯叫我过来,一个老者。你们应该认识。”

见事情没有往糟糕的方向变化,卡里奥斯终于开了口。

“托雷斯?哦...他叫你来这儿干嘛?”

“找人,但我有个新问题,谁能告诉我墙上那个人身上为何有恶魔的气息。”

“什么恶魔,您在说什么胡话,阁下?这里没有恶魔。”波尔奇疑声,可这时一道玩味的声音打断了他。

“愚者总把解释不了的力量丢到恶魔身上,你是没见过魔法师吗?士兵。”

卡里奥斯转过身去,看见楼梯上的黑发男人。他的胸膛大开,黑色鹅绒毛领口中央是健朗的肌肉线条,无袖的狐皮紧身衣勾勒出他健硕的上身,饱经锻炼的手臂肌肉蕴含着力量。男人的双眼朦朦胧胧,轻佻的扫视着大堂里所有人,只有卡里奥斯看得出他始终紧盯自己。好像猎鹰盯着自己的猎物,同时还能横扫猎场。

“阿尔提米大人。”所有人轻声念诵他的名字,微微低下头,只有费伦假装没看见他,烦躁的挪开目光。卡里奥斯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荡,就好像那个叫做阿尔提米的男人同样注视着他一样。卡里奥斯的目光锁定在那个男人的臂膀上,他看见一个标志,不知情者会以为那不过是个普通的纹身,但卡里奥斯认出男人臂膀上刻着奥塞伦独有的印记。

凡尼亚——那就是他主人的名讳,听上去像个英明的领袖。

“阁下便是阿尔提米?”卡里奥斯确认道。

“正是。”阿尔提米点点头。

“我有事情要咨询阁下。”

“可惜我没有兴趣搭理你,连真面目都不敢视人的怪胎。”阿尔提米耸肩,“老板,我的烧鹅到底哪去了?给猫儿叼走了吗?”

“卡尔!”波尔奇大喊,看见那个小伙子站在柜台那儿看热闹。

“你偷什么懒呢!”

“抱...抱歉,先生!”

“别喊啦,爸爸。烧鹅做好了!”蜜拉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煎肉排出来,铁板上的鹅肉流着诱人的油汁。

“好!姑娘,我很高兴是一位女孩亲自为我下厨,但你们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姑娘干苦活呢?”阿尔提米毫不在意自己前后矛盾的用语,“现在,美丽的小姐,烦请您把它端上我的餐桌。再加上上好的普朗酒,一桶就行。”

“想都别想!”波尔奇忽然冷喝出口,阿尔提米瞪大眼睛看向他。

“阿尔提米大人,蜜拉小姐的力气太小啦。她做不到同时拎一桶酒喝这么重的铁盘,我替您送上去吧。”卡尔赶紧说道,然而阿尔提米只是挥了挥手

“去。那多没意思,我喜欢看女孩子红着脸,无论是害羞还是累的。当然,我能在夜晚让它们同时发生。”阿尔提米冷笑道

“小姐,请送点清水上来,劳驾了。”卡里奥斯忽然走过去,冷不防的夺走蜜拉手上的餐盘,他转身看向阿尔提米,对方咬了咬牙,怒视着他。

“凡尼亚的阿尔提米。你是否尽到自己的职责。”

卡里奥斯左手抬着铁板,右手搭在左肩上,有力地向阿尔提米发问。

阿尔提米忽然面色铁青,死死盯着卡里奥斯,酒馆里所有人盯着那位大人,没想到他会被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外乡人吓成那样,忽然感觉十分滑稽。

“阿尔提米从未忘记自己的誓言,来自奥塞伦的使者。请上来吧,骑士。”阿尔提米扭头,快步走回酒馆二楼。卡里奥斯向着所有人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暂时离开,紧接着他追着阿尔提米的脚步蹬到楼上。

“哦,真是怪事。他像个巫师,做了点乱七八糟的法,乌斯的伙计差点被咬掉,阿尔提米大人被吓成那样。那个人怎么回事?”一个木匠嘟囔

“天知道,他说他是托雷斯喊来的,你怎么不问那老头去。”农夫小声回敬他。

卡尔左右看了看,见蜜拉有点茫然的打水去了,就悄悄来到波尔奇身边。

“老板,那好像,是一种法术,我在城里听说的,侍奉神明者会得庇护,他们被人称为神佑。”

“什么乱七八糟的。”波尔奇按了把卡尔的头,“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待会他下来,你得好好谢谢他,懂吗?他保护了咱们的蜜拉。”

卡尔愣住,呆呆地看着波尔奇。

波尔奇咧嘴一笑:“怎么,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一开始就待见你,孩子。从你愿意放弃在城里的活跑回咱们村那一刻。就刚刚,你冲那个鬼土匪辩护的那一下,我就放心啦。”

“我,我...”卡尔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他真想跺脚给自己两巴掌好在那牙缝里蹦出点“谢谢”以外的词语,可他的大脑一下发白,什么也想不出来。

“别傻了,去干活。我以前觉得你有点懦弱,但关键时刻你靠得住,对吧。现在去安抚下客人,那三个混球?就拿着乐器的那三个愣子。我不是文化人,讲不清道理。你去跟他们讲,叫他们弹点正常点的音乐,活跃下客人的气氛。还有账给我算明白。”

“是!”卡尔喜笑颜开,这位岳父大人很懂自己,他收拾下自己的衣服,小跑向那三个傻在原地的乐手。

三.

鲜美的鹅肉片飘出腾腾白雾,煎肉香味也随着白雾往上飘,卡里奥斯漠视着阿尔提米,后者咬着鹅肉,吃的不亦乐乎。他其实有点不高兴,是在那胡吃海喝麻木自己,因为刚刚阿尔提米想跟这位老乡分享女伴,然而卡里奥斯把那些村姑赶出去了。

“能不能停一停。”卡里奥斯忍不下去,冷冷说了句。

“你不让我玩玩妞儿,还不准我吃东西。你以为这里是铁血堡啊。”阿尔提米嘴里含着肉片模糊不清的说,接着把自己最后那杯酒喝的一干二净。

“你要嘴馋就吃点,我请客。”

“我信奉米斯提尔。”

“哦,迂腐之人。”阿尔提米恍然大悟,接着啃他的鹅腿。

“你还记得誓言,可村口的托雷斯告诉我你没去解决掉山上的怪物。那是头恶魔,是么?”

“什么恶魔,你个蠢货。就一个狼蛛怪。”阿尔提米不屑道,好像三米长的狼蛛怪跟三厘米长的小狼蛛没什么差别,都是一脚的事儿。

“他说那是他的女儿,卡缪丝。变形术?可没有诅咒能把人变成狼蛛怪。也许可能变成女妖或者兽头人,但不可能变成爬虫。”卡里奥斯沉言,“你为何不上去杀掉那个狼蛛。”

“该死,别说的和在乡下杀只鸡一样轻松。那可不是普通的蝎尾狼蛛怪。它会魔法,你有没有吃过念力。它一个念头能把一棵两百年的树冲断,你有一棵古树结实么?就算你的盔甲有,它能直接扭曲现实,把你从内部绞死。”

“不可能,先不说扭曲现实。蝎尾狼蛛怪怎么可能会念力。”卡里奥斯挥手,“你要想用这么撇脚的理由搪塞我,当心你的十指。你懂规矩。”

“我懂啊,但那头蝎尾狼蛛又不吃人,它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你惹它干嘛。”

“有人说,那座山上的水在逆流。你知道么?有事情不对劲,这个地方的自然现象在逆转。就我所知,没有一个单独的法术可以让水逆流,因为没必要。而往往一个大型法术会带有这样的副现象,你究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么?”

“没有,没有那样的事儿!”阿尔提米丢掉鸭腿骨头,“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的差,我守在这个村子,这就够了。要是那头蝎尾狼蛛敢离开坎迪尔山脉一步,我一箭把它的脑门射穿。现在,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给我的不敢露脸的骑士阁下。我请您打哪来回哪去,或者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去别处找你的恶魔。”

卡里奥斯注视着他,阿尔提米嘟囔着:“哪怕根本没有什么狗屁恶魔。”

“你有点奇怪,你的主人给了你什么任务?”卡里奥斯看着他的眼睛,阿尔提米的眼眸并无迷茫,而是坚毅的看着卡里奥斯。

“关你什么事儿。我拿我的十根指头发誓,我要是违背我的主人一个字眼,我当场把这个铁盘子吃下去好吗?”

卡里奥斯看向他右臂上的纹身,并没有什么反应。看来他真的没说谎。

“两位大人,水来了。”卡尔推开包间的门,端进一瓦罐清水。他的目光留在卡里奥斯身上,正犹豫着是否开口道谢。

“酒呢?还有那位小姐哪去了。”阿尔提米皱起眉头。

“我要他换的水。谢谢,别的不要了。别理他。你回去吧。”

不给阿尔提米说话的机会,卡里奥斯关上包间的门。

“你有什么毛病?别这么自作主张。”阿尔提米又瞪了眼卡里奥斯,后者早就习惯了他那些无关痛痒的语言攻击。

卡里奥斯大大饮了口水,发出满足的喘声。

阿尔提米盯着卡里奥斯,小声问道

“你当真有恶魔?”

“这楼下就有人身上有恶魔的气息。”

“哦...你怎么知道。”

“我的眼睛,能察觉到那些存在。”卡里奥斯随口说,“解释不清楚,你也不会相信。专心做好你的事情。”

“恶魔会控制人的心智吗?或者野兽的?”

“很有可能,越强大的恶魔越容易控制弱小的个体,尤其是虚弱的意识。如果我们真揪出那东西,你得远远跑开,你可能会被控制。”

“那这个国家怎么还没完蛋,那些王室呢?那些公爵呢?难道只有我不知道,其实大家都是虔诚的信教徒?”

“....你有一个误解,对我的误解。”卡里奥斯看着他

“哦,你说说看。”

“首先,我不是什么狂信徒。相反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教会的人拿我去洗礼,这是好听的说法。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仪式叫做“献祭”?”

“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木鱼脑袋呢。哦!原来如此。”阿尔提米猛一拍桌子,吓了卡里奥斯一跳。

“你被献祭了,长得比恶魔还丑。你很自卑,把自己笼罩在盔甲里。”

“可怜的人啊。”阿尔提米悲叹道,卡里奥斯感觉这家伙无端的臆想实在烦人。

“明天你跟我上山去,我们把你的差事了了。然后你回你的主人身边,保护好他。”

“呦,一条忠犬。”阿尔提米笑道,“你猜怎么着,我有点喜欢你这笨笨的样子了。哪怕根本没有什么恶魔。”

“其次,你以为我很好欺负。但只是我比较克制,如果你再冒犯我,我不介意跟你来一场骑士决斗。”

阿尔提米抖肩苦笑:“好吧好吧,抱歉,卡里奥斯阁下,我是有点失礼,我在这呆惯了,我在这儿跟领主差不多,所有人都得看我脸色。”

而他们管你叫土匪,甚至因此讨厌所有骑士。卡里奥斯心想,一声不吭的喝起清水。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执着去山上屠怪,你就没点别的事情好做了吗?比如保养保养身体?逛逛男人该逛的地方?”

卡里奥斯沉默了会,细细磨着自己的手甲:“我不知道...”

阿尔提米挑起眉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史诗般的正义感之类的。”

“那是小孩子才拥有的情感,很显然我们都失去了。”

“哦,敢问卡里奥斯阁下,什么是大人的情感呢?”

“比如干完这票有钱拿之类的。”

卡里奥斯不羞不躁的说了句,阿尔提米都替他脸红。

什么时候骑士要干起怪物猎手的行当来谋生了?


四.

泉水叮咚,化为溪流从山林的一侧源源不绝地流下,这片林子算不上开阔,说明它经常被砍伐。卡里奥斯心想,更加小心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但再怎么样,一座山的山脚树木永远是最多的,如果连这儿都只有这么点树,那就意味着山上的树更加稀少。

现在正是破晓时刻,阳光正渐渐从远山处苏醒,而骑士们的眼睛又刚好能适应灰暗的色泽,如果太阳太大,他们的注意力会聚焦一处,以至于看不清暗处的东西。

这是好事情。卡里奥斯无法不这么想,蝎尾狼蛛怪的体型庞大,而且动作也非常迅猛,它就好像一匹独狼,不,比狼要更加可怕,它能躲在茂密的树冠,出其不意的突袭自己的猎物。而现在只要小心一点,就能确保蝎尾狼蛛怪不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

“别看了,再说从你那全覆盖式的面甲里能看见什么。”

阿尔提米嘲笑道,他已经换好一身皮甲,淬火并铆接的锁链甲。这个锁链甲其实没多大用,是拿来装饰的,而重要的关节则被披挂式甲胄保护起来,比如膝盖、肩肘和胸。

卡里奥斯看见奥尔提米背上那把大大的弓,腰间别着把细剑(指剑身细长,并非刺剑),与他自己一比较可以说轻装上阵了。

“你是不是到哪都得穿着那身蠢铠甲?”阿尔提米叫道,眼角流露着狡诈的光。

“自有缘由,何必多问。我懒得跟你解释。”卡里奥斯全神贯注的向前路打量,他发觉事情有点不对,怎么上面的树林愈发茂盛起来。

“上面的情况很糟,我们得谨慎行事。”

“你到前面去当诱饵怎么样?要是狼蛛突然从天上掉下来,我就一箭把你们的脑袋射穿,一支箭两条命,多划算啊。”阿尔提米笑道,可是卡里奥斯毫无动摇,甚至点点头同意他的馊主意、

“那我们就照你说的做,但你只能收一条命。”

“哦?”

“蝎尾狼蛛的命。”

卡里奥斯快步走上山,探入山腰间浓密的树林。阿尔提米放慢脚步,很高兴卡里奥斯按计划行事:“你知道吗?卡里奥斯阁下,你知道为什么山下的树如此稀少吗?”

“为什么。”

“这个村子有一个叫费伦的猛男,也是唯一一个不向我低头的。我要是领主就把他绞死,但我是个骑士,我佩服他的勇气。他可不单是个莽夫,他领导这个村子伐木,做这方面的生意。你注意到他们的房子和家具了吗?那都是他们自己生产的。”

“确实很结实。”卡里奥斯回想起昨晚在桌面上看见的血,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儿的民风彪悍,看来那头蝎尾狼蛛没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多少影响。”

“影响其实是有的。”阿尔提米笑道,“这儿附近的路人或者村里的人,偶尔会失踪那么一两个。只是他们那帮暴民根本不在乎,你给他们面旗,他们得把卡洛斯城打下来。”

“哦,我以为你把山脉看的很牢。”卡里奥斯随口说,为了谨慎观察周围,他放慢脚步。

“但总有人不听劝阻,往山里钻啊你说是吧,卡里奥斯阁下。”

“.....”卡里奥斯停下,刚刚那句已不是俏皮的讽刺了。他听见弓弦紧绷的吱吱声,慢慢转过身,盯着阿尔提斯。

“你知道那支箭射不穿我的护甲,对吧。”

卡里奥斯冷声道,阿尔提斯的箭矢搭在弦上,对准了卡里奥斯的脑门。

“可难说呢?卡里奥斯阁下,要是随便来一个壮汉穿一身铁桶就把我收拾了,我还怎么替领主大人做事啊?”阿尔提斯咬牙笑道,眼神透着杀意。

“你在拖延。你在等什么,而我没搞清楚情况。这是致命的,你并没有坦诚相待。阿尔提斯,你让我失望了。虽然你长了张贱嘴,但我看得出你坚守奥塞伦的誓言。我把你当朋友,阿尔提斯,但你却把你骄傲的弓箭对准我。”

“啊啊,我很抱歉。”阿尔提斯冷笑,“我试过劝阻你了,你不听劝啊?”

“把弓放下,我能原谅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没机会了!”阿尔提斯忽然松手,锋利的箭矢破空而出,阿尔提斯有一个外号,叫无响者,这显然指的不是他的嘴皮子,而是阿尔提斯的暗杀技术可怕到令人发指,他不需要吼叫什么来提升士气,仅凭一支箭和满弦的弓,这世上没有他射不到的东西。

他能用第二箭射穿第一箭的羽毛,就同样能用第一支箭射穿卡里奥斯全身最薄弱的面甲。然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卡里奥斯猛地抽出那把十字剑,冷冽的寒光仿佛镜面般弹开了箭矢,飞箭蹦到空中,旋转着消失在草丛里。

“哦!那不可能!”阿尔提斯面色铁青,卡里奥斯慢慢步向他,盔甲的碰撞声令人惶恐。

“你没听说过神佑骑士长着四只眼睛吗?村口的老头都知道,他们强过凡人,能追着细蚊,永远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卡里奥斯对着阿尔提斯竖起剑:“现在为你对同僚的背叛付出代价。”

卡里奥斯看见阿尔提斯忽然咧嘴一笑,世界仿佛放慢了下来。他看见阿尔提斯眼里,一张可怕的蜘蛛兽脸渐渐放大,而他急忙转身,全身带着弛缓全力挥剑,一道纯粹由意念和魔法能量构成的冲击冲飞了他,胸口就好像被攻城锤狠狠来了一下。十字剑被迫脱手而出,卡里奥斯在半空划出糟糕的弧线,甚至撞断了一颗巨型杉木树干,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又撞到一棵树停下。

窒息感袭脑而上,大脑生疼,卡里奥斯感觉到胸口那道旧伤又崩裂了,该死他花了三个月来养它。

卡里奥斯抓住土壤,十指在这结实的土质上深深扣出凹痕。他艰难抬起头,从眼缝里朦胧地看见阿尔提斯和蝎尾狼蛛怪慢步行来。那头蝎尾狼蛛怪的六爪如镰刀,每一步都刺进土地深处,在大地上发出叉叉声。他们并肩走在一起,阿尔提斯和那头怪兽。

他看见阿尔提斯的箭矢再次对准自己...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难怪。”

“你很敏锐,看来你早有防备了。”阿尔提斯左嘴角勾起,右脸却毫无表情。

“为什么敢跟我山上来?”阿尔提斯望着卡里奥斯那再起不能的身姿,忽然摇头,“算了,这不重要了。那,是时候说再见了。”

卡里奥斯呻吟,至死之前都盯着他的同乡。他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但从没想象过自己会被人类杀掉。就在他做好准备时,阿尔提斯忽然抬起弓,箭矢飞梭如影,消失在了树林的尽头,蝎尾狼蛛怪嚎叫一声,卡里奥斯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自己,而他没有力气抵抗。卡里奥斯被一路拖到了蝎尾狼蛛怪脚边、

“那是什么!”阿尔提斯吼道,立刻又从箭壶里抽出两支箭,满弦松手一气呵成,再度迅速搭上一支。卡里奥斯听见熟悉的惨叫,紧随而来的是那冷彻入骨的嘶吼。

“随影魔,它们来了。阿尔提斯,我跟你上山,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

“那就是恶魔?!”

阿尔提斯咒骂,远方的血肉怪物和人们谣传的完全不一样。一般人家里说恶魔长着羊角,皮肤黝黑,肌肉发达,尾巴带着倒刺。真那样倒算和善了,对面那鬼东西没有皮肤,猩红的血肉和骨骼暴露在外部,还有那如蠹虫般的大脑,在不断颤动。真叫人反胃!

“算不上,但确实是沾染了恶魔力量的仆役,你看它们像不像被扒了皮的人。”卡里奥斯呻吟着,撑着自己的膝盖强行站起来,一股冷血冲上他的脑门,脉搏以致命的速度狂跳着,卡里奥斯眼前一黑,看着自己晕倒下去,可那头蝎尾狼蛛怪突然伸出一支细长的节肢长尾,像条护栏那样扶住了卡里奥斯。卡里奥斯的双手从尾巴另一侧垂下。

“做点什么!叫你的神做点什么!太多了!”阿尔提斯大吼,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恶心的怪物连眼睛都没有,鬼知道它们怎么判别方位的,瘦小的身形很难被射中,这些家伙跳跃到树枝上,像猿猴那样晃动飞冲着前进,再要十秒它们就能把他们撕成碎片。

阿尔提斯咒骂一声,干脆从自己的腰间抽出那把细剑。

“做点什么!卡里奥斯!”

“我知道,怪物。”卡里奥斯拍拍蝎尾狼蛛怪的尾巴,虚弱地喊道,“我的剑,那很重要,那是对付恶魔的武器,不是对付凡物的。”

“吼!”蝎尾狼蛛怪朝他怒吼一声,就算听不懂卡里奥斯也能明白它多厌恶被这样称呼。

“我去拿,我去!”阿尔提斯扭头逃开,卡里奥斯想抓住他一起垫背,可阿尔提斯快的像阵烟,抓也抓不住。

那条蝎尾猛地晃动一下,卡里奥斯摔在蝎尾狼蛛怪的背上。

“恶魔的气息。”卡里奥斯嘟囔,蝎尾狼蛛怪可不在乎,它好像座定点的弩炮,最先一只随影魔从空中扑来,而蝎尾狼蛛怪那根银色的倒刺好像一柄长枪,径直贯穿了恶魔,把它拎在半空。而随着蝎尾狼蛛怪的一阵咆哮,那条尾巴上的恶魔忽然化为泡影,消失在太阳下,一簇细微的火星洒在半空,接着是一阵风暴,狂风将火苗卷向了随影魔们,伴随着犹豫不决的来自地狱的哀嚎声,远方的树林燃烧了起来。

“真够给力的,我都不敢给你洗涤了。”卡里奥斯苦笑,用手指在蝎尾狼蛛怪的背上划来划去,笔画着某种圣符。

有一些幸运的随影魔冲出烈焰,浑身染火的样子增添了它们的恐怖,然而很快它们就像蛾子那般被一股可怕的意念力量碾碎了。可是更多的随影魔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冲上前,刚刚那不过是冲锋队,眼下浩浩荡荡的居然来了上百头,像千蚁噬象那样包围上来。

蝎尾狼蛛怪一边咆哮,一边被迫后退,它不得不用上两只锋利的前爪,和背后强力的倒刺才能勉强应付刚冲上来这五六只。因为它身上背了个累赘,让它无法起跳,可它不能把这累赘甩开,因为它知道这家伙是它唯一的希望。

一只随影魔扑住了它的细尾,更多的随影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扑了上来,死死拽着蝎尾狼蛛怪的尾巴。它极端痛苦的哀嚎,这种苦难如同男性的宝物被一帮流氓狠狠拽在手里拉扯。

蝎尾蜘蛛怪剧烈晃荡起来,六只蛛眼里闪过一道狠光。一阵最猛烈的念力波冲击过去,卷起了满地的落叶与灰尘,连着它那条尾巴和数十只随影魔,像迎风飘散的花朵一样在空中散成一堆,翻倒在地上打滚。有的随影魔当场摔死,还有的在空中就被撕裂开。

“就快好了,好了!”卡里奥斯喊道,他的圣符已经画好。这是一种强力的逐魔咒,比那些魔法师的驱魔咒更加可怕,因为它不止被用以对付广义的黑暗生物,更是对付恶魔的上上之选。可是卡里奥斯在白光炸裂于怪物脊背甲壳的同时,感觉到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魔法能量与恶魔能量的漩涡,那力量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拉拽出来。

卡里奥斯原本就虚弱的精神立刻遭到入侵,他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在黑暗的尽头,他看见一对猩红的双眼。自上而下的俯视他,显得他宛如蝼蚁般渺小,而这片属于他的精神空间,原本应该光明而温暖,此刻四处翻涌着死亡的寒气。

“凡愚!你不知道我在这丫头的血上做了多少文章!你几乎要把这一切都毁了,都毁了!你以为几百年对于一个永生之魔来说很短吗?放屁,够长了!你要付出代价!”

卡里奥斯好像被什么扼住喉咙,他伸手抓去,拼命挣扎,在空中拳打脚踢,可是他什么都碰不到,他感到犹如真实的知悉。根据他的知识,如果他在这里死去,那外面的肉体会当真被占据。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附身到我身上...!”卡里奥斯反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哪怕这几乎是做不到的,他也依旧用记忆鞭策自己。他的知识告诉他,在这个世界物质上的攻击都是徒劳的,能够一较高下的只有精神力量。因此恶魔才能战胜意志薄弱者。

但恶魔不会攻击精神坚毅者,卡里奥斯知道缘由,阿尔米斯所问的问题,为何人类诸王没被恶魔控制。因为恶魔在这片世界也不再有肉体的优势,它们必须承担同样的风险。

“我!我看见了你的记忆!恶魔领主菲托萨”卡里奥斯怒吼,“你对这女孩的祖先下咒!她们永远无法正常死去,性欲大增!自甘堕落!她们只能产下一个子嗣,而且只能是女孩,她们会在分娩的时候痛苦死去,其记忆、魔力和你的恶魔力量都被传承给下一代!”

“我也看见了你的,米斯提尔的使徒。一件人类对付恶魔的工具,你付出如此之多,得到了多少回报?可笑,就为了那个乳房都没发育的公主?!”恶魔领主刻薄的嘲讽,它感觉到卡里奥斯的灵魂明显动摇了,它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因为它熟于此道,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如何争夺意识的主导权,“你被改造,被挖去双目,被砍去双手,你像个怪物一样长出新的肢体,他们把你的头按在祷书上,要你流着血泪诚恳地感恩米斯提尔的厚礼。究竟谁是恶魔,人类?”

卡里奥斯的灵魂沉寂了,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窒息感,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反复警告自己不能听信恶魔的低语。而这无济于事,那些往日的事实好像阵风,透过他虚幻的体表。

“请杀了我的女儿,多可笑啊!不是吗?人们只想着自保,自己活下去就好了。各种各样的牺牲品因此诞生,那个女孩,还有你。你以为我们恶魔真需要亲自碾死你们吗?不用,我只要稍加引导,你们自己就能干掉自己。”

一句句事实宛如冬夜的寒风,夺去了卡里奥斯鼻尖的一切嗅觉。他记不起那碗热汤了,那碗汤是什么味道来着?卡里奥斯记不清了,他的泪水在精神世界里无声流下,只觉得彻骨的寒冷。他好像看见那层朦朦胧胧的白雾,亦看见白雾后散落的金碧色发丝,好像溪流...

那记忆不见了,随着那团白雾烟消云散,紧随而来的只有压抑的大教堂下,白织金丝的人们围绕住他,他看见斧子,那柄斧子真利啊...

卡里奥斯的左臂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他高举起手,怒斥道

“你拿走了你绝不能拿走的!”

菲托萨猩红的双眼瞪大,不敢相信的望着卡里奥斯的精神体,一柄燃烧着神炎的剑出现在他手上,他就好像古老神话的天神兵器一样飘在半空,手里握着制裁的剑。

”西尔卡利...”恶魔领主喃喃道,卡里奥斯怒吼:“滚出去!”

烈焰焚天而过,黑暗被撕裂开,暴露出背后湛蓝的天空。

卡里奥斯猛地喘过气,拼命的大喘气起来,他先是看见湛蓝的天空,这次多出了几片游云,说明这是现实世界,接着看见阿尔提斯担忧的脸,阿尔提斯肉麻的捏着他的拳头,卡里奥斯的剑被他找回来了。

接着,卡里奥斯感到胸口扩伏开的疼痛,可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白炽的光芒萦绕在原本朴素的是十字剑上,剑身亮起几枚蓝荧色的象形文字,可惜没人能看懂,但这不重要,卡里奥斯竭尽全力站起,不管震惊在原地的阿尔提斯,看向远方的蝎尾蜘蛛怪,并不顾一切的冲向它身上飘起的那团黑影。

“或许你给自己下了保护咒,但在物质世界,你不可能对抗这具完美的魔法肉躯!”

恶魔领主冷笑,蝎尾蜘蛛怪的六只眼瞳布满猩红,一股强力的念力波冲击向卡里奥斯,而卡里奥斯这次稳扎脚步,用身体硬抗过去。他的心脏晃荡一下,像头公牛狂躁的跳动起来。鲜血开始从他那旧伤里溢出,染红卡里奥斯盔甲的内衬。

“你认得这剑,圣剑西尔卡利!”卡里奥斯撑着念力波,用身体保护圣剑不被念力冲断。

“它宰了你的主人,魔王奥塞托罗斯!”

“而它现在被一个无名之辈握在手里。”菲托萨在现实中也不忘嘲讽,“你就要死了,使徒!”

卡里奥斯的胸甲不断下陷,那些随影魔如影子般簇拥在菲托萨的黑影下,幸灾乐祸的望着卡里奥斯。而卡里奥斯在半空拼命绘制圣符,一个倒十字,但并不代表恶魔力量。

一股蓬勃之力充斥在卡里奥斯身上,他坚强的迈出一步,菲托萨的眼睛又一次瞪大了。

“不可能,你该死了。你怎么可能扛得住这个!”

“信仰...”卡里奥斯将圣剑西尔卡利藏在腋下,又拼命迈出两步。

“那个米斯提尔?你疯了,那些人类究竟是怎么对你的,你要死了!你的神来救你了吗!”

“停下!你这不合理的东西,停下!我是要成为恶魔君王的,我已经凑齐四件必要之件了,不能因为你这个从某个臭水沟里冒出的臭虫失败!”

“快停下,你没听到吗!”

“撕碎他,撕碎他!”菲托萨的魔影膨胀撑大,四周的随影魔冲进念力波中,那股源源不绝的魔力终于消失,随影魔们挥出瘆人的利爪,而卡里奥斯旋转了起来,右脚左脚彼此更替,利用自身的螺旋将斩击范围扩散到自己的全身。随影魔擦到剑锋,无一不发出一声惨叫,头颅块烂泥一样飞出去。

几头狡诈的随影魔抓住空隙,偷袭向卡里奥斯的脊背,三支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将随影魔定在地上。

“冲啊!卡里奥斯,别管那么脑残随影魔了。我替你打掩护!”

米尔提斯大喊,一手斩飞了一只来偷袭自己的随影魔的脑袋,其它随影魔意识到或许该派点人去牵制它,随影魔的力量被分散了。卡里奥斯挥剑向前,猛地跃起,将剑刺向恶魔领主的面颊、

“静滞!”菲托萨大声命令,一层不可视的狂风卷起,剑尖在菲托萨的额前停滞了。它那魔影在圣剑前面显得如此晦暗,好像随时都要被光消除去。然而它身下的蝎尾狼蛛怪并没有辜负它多年的栽培,只要集中精力,菲托萨确信这名使徒无法再接近自己分毫。

“受死,恶魔。”卡里奥斯沉喝,右手按住剑柄,使出全身的力量,他甚至听见胸口因为过于用力,鲜血在肌肉的挤压下喷涌而出的空虚感。但他别无选择,必须赶在自己死前终结这头恶魔。

“我的仆役,射杀这个杂碎!”菲托萨大吼,它全神贯注的对抗卡里奥斯,无法从那柄圣剑前动弹分毫,这一点对卡里奥斯也是同样的,卡里奥斯也绝不能松懈一点力量。而它还有最后的底牌,一张以外的底牌,那就是米尔提斯。

米尔提斯的右臂灼烧起来,那道纹身——“凡尼亚”在持续发烫。阿尔提米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颤抖不已地举起,原本用来对付随影魔的箭矢对准了卡里奥斯的后背,并将弦拉至满月。他咒骂,喷着口水,大声说不!

“你向我效忠,仆役!”菲托萨的魔吼在远方回响,那些随影魔不再进攻他,而是在簇拥在他身旁,把他当作自己的同伴。

“我向我真正的主人,凡尼亚效忠。不是你,恶魔!”

阿尔提米猛一抬手,毫不犹豫的松开弓弦,那支早已按捺不住的箭破空而出,菲托萨大惊,调动起自己能操控的一切魔力,拥护在自己身前,而它万万没有想到,那支箭射向的目标竟是自己寄生的蝎尾狼蛛怪!

蝎尾狼蛛怪的头颅被利箭刺穿,发出惊悚的惨叫,它清醒了一瞬间,并在这一瞬间与恶魔争夺魔力的控制权。感受到阻力变小,卡里奥斯发出最后一声战吼,按着自己的十字剑,剑尖一点点的刺探进去。卡里奥斯灰蓝色的双眸好像喷涌出光泽,从头盔的间隙中溢出,那是他失去双眼,所换来的恩赐,那意味着他有足够的意志与恶魔对抗。

魔力屏障一点点破裂,西尔卡利上翻腾的白炽火焰好像游蛇,不断缠绕向菲托萨,菲托萨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好像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燃尽一样。

”我诅咒你...使徒,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诅咒你的努力都是徒劳,你最亲密的人将背叛你,而你的好意将永远不得理解!”

“而我不在乎。”卡里奥斯奋力一顶,径直把十字剑刺进去。

那魔力屏障犹如玻璃,彻底破碎开,散落到空中消逝。
西尔卡利刺进恶魔领主的头颅,它黑暗的体肤崩裂开,菲托萨在一声凄厉的惨叫中消散了。

远方的随影魔疯狂哀嚎起来,为它们主人的消亡。而现在它们失去了头脑,成了无主的野兽,随影怪立刻盯上了最近的阿尔提米,咆哮着朝他扑去。卡里奥斯落到地上,向回身去救他,然而双膝一软,卡里奥斯直接跪在了地上,再毫无力量的摔倒在地面。

他的身体发寒,发冷。他的脉搏刚刚还狂奔不已,现在却接近停滞。他只能从模糊的双眼里看见阿尔提米挥着他那把细剑,而随影魔直接扑倒了他,不顾同伴的死活开始撕扯他的防具和血肉,阿尔提米发出惨叫。

...这不行,他没有充足的经验...我必须救他...这是我的使命...

无源之风从大地上卷起,卡里奥斯喘不过气来,他透支了。对一切都很敏感,天旋地转,他忽然看见视野里出现一个女孩。那是如新生婴儿般细嫩的肌肤,乌黑茂密的秀发,她什么也没穿,漂浮在半空。她背对着卡里奥斯。那个女孩抬起手,可怕的念力从天上轰然而下,碾碎了阿尔提米身上所有的随影魔。

卡里奥斯放心的昏迷了过去...

五.

卡里奥斯猛地吸了口气,睁开眼睛。他上下抚摸自己来检查,胸口立刻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天空是蔚蓝色的,还有看腻了的树叶子。卡里奥斯露出欣慰的苦笑,这证明他还活着。

“你濒死了。”

阿尔提米的声音,卡里奥斯扭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竖了过来。阿尔提米坐在一棵树下,而那颗树的树杈上坐着一个小娇的黑发女孩,身上披着一层厚厚的棕熊皮,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自己。

“卡缪丝?”卡里奥斯发出呻吟,疑问道。

“这里没有什么卡缪丝,她叫凡尼娅,我的主人。”阿尔提斯提醒道,直起身,向他的主人伸出手,那个叫凡尼娅的女孩扶着他的手背,从树上跳下。

“你好,奥塞伦的骑士。”她微笑,心情姣好的样子,“我从我的某个祖辈的记忆里读到过,关于那个要塞的事情,你们都是恪守誓言之人,我很欣慰。”

她说话的态度像个长者,而她的外貌貌似还没超过十四岁,看上去真古怪。卡里奥斯心里嘟囔着,嘴上却说:“你是卡缪斯对么。托雷斯的女儿。”

凡尼娅嘴角抽搐一下,摇头:“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我劝你省省,你没有力量与我对抗,而且是我救了你。”

“想杀凡尼娅,你得先过我这关。”阿尔提米对着卡里奥斯耸肩,“当然我知道你不会。”

“当然不会。”卡里奥斯冷声,对凡尼娅说,“我是来找你回去的,你的父亲需要你。”

“他?哼,他已经需要到派人来杀我了。我没有这个父亲。”凡尼娅摆手,表示自己拒绝谈论关于他的话题,“无论他承诺给你多少钱,骑士,我得告诉你。这件事没得商量。我能继承我母亲一脉的记忆,但我是个全新的人,我有自己的人格和意识,我不是他老婆的转世。”

卡里奥斯看着凡尼娅,倒在地上沉默了很久,他需要一点时间重新凝聚起说话的力气,接着,他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他爱你。”

“放屁,他早知道我母亲的家族全都死于难产。他觉得我是个诅咒,是个杀人魔。要不是我自己逃出来,他们会把我刺死在我妈的肚子里。”

“你怎么逃出来的?”

“你知道的...等我拥有意识,完成出生的那一刻。前人所有的智慧都会汇聚到我身上,一道小心的变形术并不难,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蝎尾蜘蛛怪,撕开我母亲的肚子。”

“哦...这么说,他们想不杀你都难。”卡里奥斯无奈道

“我只想生存!我知道他们肯定会闷死我,或者别的什么。你不知道我父亲有多爱我母亲,他仇视一切伤害我母亲的东西,他甚至能为了我母亲丢掉贵族头衔,丢掉他高贵的血脉,跑到乡下来当个贱民,就为了与我母亲长相厮守。”凡尼娅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沙哑,卡里奥斯看见泪花在她眼里闪动,阿尔提米笼住她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遭遇不公。没人会喜欢我,就连那傻逼恶魔也认为时机成熟,我是个合格的果子。所以我被困在那具化身里了。你以为我好受吗?我亲手拨开了我妈的肚子!”

“凡尼娅,我在。”阿尔提米小声说道,凡尼娅握住她的骑士的手掌。

“我知道,阿尔提米...谢谢你,我就是有点...”

她顿住没说,远远地望着卡里奥斯:“我不是医者,只能粗略的治好你的伤。但没几天恐怕又会崩裂,你需要专业的治疗。回去的时候告诉我父亲,就说我被你杀死了。反正他是派你来杀我的,一个诅咒之女。”

“如果那是你的愿望的话...我会的。”卡里奥斯犹豫地说道,“但是,你父亲并非因为憎恨派我来杀你。”

“那是为什么...”凡尼亚盯着卡里奥斯的眼睛,那双灰蓝色的双眼似乎充满渴望,就好像代替那个男人向她传达渴望。

“他觉得...你很痛苦,变成了怪物。他一直知道,一直知道这个诅咒,他从没向你母亲提过,他打听过神职者的事情。神佑骑士有四只眼睛,另外两只是用来看穿邪恶的。这种事情连阿尔提米都不知道,因为他早请神职者检查过你母亲的身体。他知道你母亲身上寄宿着恶魔,而他爱她,就像爱你一样。他知道你在恶魔的操弄下袭击人类,可他始终没告诉村里那帮悍夫,因为你是他的女儿...”

凡尼娅轻轻摇头,不敢相信的后退一步,这些东西从没在她母亲的记忆力出现过,她母亲的记忆只有被父亲宠溺的白痴片段。

“我路过了那个村子,主动找他。他认为时机到了,一个屠戮恶魔的骑士远道而来。他恳请我结束你的痛苦,哪怕那意味着他要失去自己最后在世的亲人。”

“你在说谎...”凡尼娅摇头,眼泪从面颊上滑下。

“他无时无刻不思念你,卡缪丝。”

“...”凡尼娅沉默了,无声又怨恨地注视着卡里奥斯,阿尔提米握紧凡尼亚的手掌,小声道,“无论你去哪,去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凡尼娅...”

六.

村民们来到村口替卡里奥斯送行,他们送了他一匹好马,那是费伦和波尔奇共同出资买下的。

“感谢您,卡里奥斯骑士阁下!”卡尔挥着他的帽子,向他致谢,蜜拉也朝他欠身,他们手拉着手,面色红润,昨晚他们订婚了。

“感谢什么?”卡里奥斯装作茫然的样子,卡尔尴尬的挥手,卡里奥斯的盔下发出沉闷的笑声,“不必感谢,照顾好你的妻子和老丈人。”

“我会的!”卡尔快活地答应,握着他未婚妻的手后退,费伦走上前来,扶着胸口,拘谨地弯腰致歉。

“我也向您表示由衷的道歉。卡里奥斯阁下,您照顾了我的手下,打退了山里的怪物。而我对您出言不逊。”

“既然如此,您也不必致歉。”卡里奥斯高声回道,“我向您致以敬意,因为我做不到您能做到的事情,您是个富有领导力和同情心的领袖,将手下当作手足照顾。”

费伦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他只是带着兄弟们干活,没想过要受到这么高的赞誉、

“好了,各位。我得走了。”卡里奥斯拉拽缰绳,这匹年轻的红马躁动不安,卡里奥斯不得不拉紧缰绳,免得它忍不住冲出去。

“愿你平安,卡里奥斯。”人们笑着,卡里奥斯调转马头,红马奔离开,他终于可以伏在马身上喘气,不住的咒骂。

这马跑的太快,他感觉他的伤又要崩了。这下再做点什么剧烈运动,他绝对会死在路上。

好在钱足够,卡里奥斯拍了拍腰上鼓鼓的鹿皮包裹,里面装满金币。

他要往卡洛斯城去,那儿离他的目的地在一条线上,在那里他也可以找到足够优秀的医生。

红马奔腾,消失在了森林彼端。

七.

凡尼娅站在小坡上,她已经换上一套无袖白衫,外面再套了层避风的外套,一件短裙搭在腰上,凡尼娅觉得自己会喜欢穿长袜的感觉。只是她现在无心欣赏自己,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坡下,那个老头靠在村口,像在等死,嘴里吧嗒着烟。

出于某种报复心里,凡尼娅决定好好折磨一下他那臭老爹。

托雷斯吐出一阵烟雾,而那阵过肺的烟忽然又冲回他的鼻子里,灌进他的肺里。他感觉肺像火烧一样,灼热得干疼。托雷斯大声咳嗽起来,呛红了眼睛。

“见鬼!怎么回事。”

他咒骂,却忽然看见远方模模糊糊有一道人影,那人影好像火苗上的热浪,忽隐忽现,只有轮廓。可他记得那个,他记得那个!他的爱!

托雷斯伸出手,大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可那道幻影并没有回应他,而是消失在了空气中。什么也没留下,好像不曾存在过。

托雷斯囔囔地张嘴,揉搓自己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去。远方的山坡上什么也没有。

“是吗...”托雷斯咧嘴一笑,“是这样啊,太好了。太好了。”

他忍不住兴奋,揉搓着自己的手。

“去吧,别担心老头子。去吧,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托雷斯冲着小坡挥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挥的方向对不对。

凡尼娅踩在空气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老头,忍不住噗嗤一笑。

有够蠢的...她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过早发白的发丝,不大明显的肌肉,凹陷的双眼。她知道他会好起来的,她母亲的记忆是那样坚信的。

凡尼娅望向远方,看见村子外的森林,身边的念力扭动,迎着风口飞去。

很快,她听见清晰的马蹄声。

“喂!卡里奥斯!”

卡里奥斯趴在马背上,艰难地抬头看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在飞!我的米斯提尔啊!你在飞!”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凡尼娅俏皮一笑,没有用魔法来增幅音量,而是开心地大喊。

“你要去哪?”卡里奥斯大声问,可他注意到自己每大声说一句话,胸口就会传来一股剧痛。

“我不知道,或许问问阿尔提米吧。”凡尼娅想了想,“有了,我要去我祖母的老家看看,她在那留下了一些关于恶魔学和魔法学的资料。还有很多素材,我得准备不少东西。”

“祝你好运!”卡里奥斯最后喊了声,伏在颠簸的马背上一动不动。

“你看起来可笑极了!”凡尼娅大笑,卡里奥斯不知可否,凡尼亚继续说,“听着,卡里奥斯,感恩吧。因为你让一个强大的魔法师欠你一个人情。也就是我,凡尼亚.卡缪丝。不管你有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但只限一个。”

“好!你把全世界的恶魔驱逐出去。”卡里奥斯喊了声,猛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不让我把太阳浇灭。”凡尼娅咒骂

“那你告诉我首都怎么样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凡尼娅翻了个白眼。

“算了,那我别的愿望你也实现不了。你就替我照顾好阿尔提米吧,还有你自己!”

凡尼亚撑开手,像只鸟雀一样拥抱天空,感受狂风带来的刺激。

“等未来吧,我们还会再遇的。”凡尼娅偏转身体,“在那之前,你得健康活着!”

卡里奥斯看着凡尼娅消失在了天际,摇头苦笑。红马儿一声嘶鸣,加快了速度,卡里奥斯转眼间冲出森林,来到开阔的平原上。他看见起伏的平地上散布村庄,还有坐落于天边的高大之城——卡洛斯。

卡里奥斯撑起身体,抓稳缰绳,沿着大道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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