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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棋

萧萧
发表于 2020-09-29 22:00:50

姥爷没留下几件东西,火事现场唯留两件物品,只有留下一枚没啥用的袁大头做了我姥的留念另便是那只写行书用的长锋羊毫笔。我知道那是专门留给我的,它在火灾中竟完好无损。
剩下的其他物件只留了一幅画和一副棋。至今放在书房里,唯一的那手泽是一幅《秋山泉韵》。水平很一般,估计他都忘了。一副棋是专门找人烧制的,姥爷还专门看着烧。专门编了藤碗来装。专门让姥姥绣了棋盘。
  姥爷下棋偏爱宇宙流,要是加藤正夫遇见他肯定相见恨晚。我也就被这宇宙流误了。
 “下棋时炼心炼性之途,不是争利,而重于寻气,占势。心要稳。”姥爷说。
 “七岁前不学棋难成国手。”姥爷还说。
  我四岁学棋,现在都是臭棋篓子。就这寻气占势一句话。我腹带一旦攻破全盘皆输。到现在我对于姥爷教的行棋方式我已忘记大半,他自恃棋力高,即使下宇宙流全村也没有敌手。所以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外乡棋手。那人比我老爷要年轻多了,有一天背着棋秤来我们村到处挑战,整天在村口大树下坐着的老头们没一个不是被杀的落花流水。黑子先行。外乡人执黑与老头们博时老头们几乎无一活气。后来执白也是片甲不留。最终还是来找到姥爷。姥爷执白让着小辈,外乡人上啦先点小目。姥爷平静地点了两个星位外乡人点三三,又一角。
  下出双飞燕,外乡人补自己角,姥爷直点天元、简直不可理喻在我看来。先向小位再小飞,这一手先让的略早,因为已经下出搏斗之态,姥爷更莫名,正要激斗对方让先可攻,却去占天元。再后来就没有这些怪手了。姥爷收中腹整整一片。被又一遍被突入到第四线的较高势。外围被外乡人尽夺,除了双飞燕占来一点。姥爷占尽高势一片大好外乡人稍显逼仄,可数目时我们终于理解姥爷为什么一点不开心。姥爷输一目半。这使姥爷很不高兴,骂外乡人“地道流”“小人”一定要再来一局。竟与加藤正夫当年骂小林光一棋圣的一样。开第二局时姥爷有些心急,竟输了十余目。外乡人笑对老爷拱手道:“多谢指教。您算这小村子围棋第一人了。告辞。”说着就收了棋秤。“回市里去了,小村果然小村。”姥爷正自发怒。我忽发奇想叫住那人,“明天,明天请再来,试试我们家的棋盘与棋子。”姥爷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身就回了屋。众人唏嘘一片。外乡人觉得挺有意思。就应允了再住一天。
第二天,外乡人如约而至,上午到,姥爷出门迎战。铺开绣的棋盘我才发现这棋盘怪异,一般是白底黑线,一半是黑底白线,呈阴阳鱼状、竟是圆形的。中间是方格,纵横十九线。这么怪异的棋盘一定是姥爷央着姥姥绣的。外乡人看这棋盘觉得可笑。道:“以为这就能迷了我的眼?还故弄玄虚,老爷子可有些做作了。”可能只有我知道姥爷这是什么福至心灵了。因为他平常也不用这怪异的棋盘。只在昨夜复昨天的盘时才用上。复盘时一开始下的很慢,一个时辰之后我正让姥姥下个挂面想吃夜宵。姥姥去厨房下面,我在院子里乱晃。忽然听见书房里“嗒嗒嗒……”落子声如骤雨一般。
  我跑进书房一看。姥爷自持黑白子对攻,下的已非那与外乡人的棋局,黑子落子奇诡,出手时哪里好处多占哪里白子处处受攻击可搏斗时一到天元腹地便莫名让黑子紧出一气。我感到十分奇怪,但下的太快思维跟不上来。常自称137的智商颇有些不够使。这时姥姥喊我吃面,便又跑了出去。
  外乡人讽意很浓也很自大。不过其确有骄傲的资本。
  姥爷一点也不客气上手就点了天元,外乡人依然走小目。这时围观的人也来了。看见这棋盘也不禁奇怪:“也只有你姥爷能干出这种事来。”开玩笑道。
  姥爷自去点星位,外乡人下出对象小目后姥爷点星位外乡人无礼的点三三姥爷应了几手又下出定式。其后姥爷越下越快,白子看似冲撞黑子很激烈,但是姥爷随手一子总能让猛虎请服,势一直压着白子,姥爷也不刻意追求宇宙流了,可无论白子组成多凶猛的猛虎向内扑搏,黑龙往往轻甩尾部便将白虎抽昏。而且姥爷落子不加思索妙手却层出不穷。一股气贯穿整个棋局。外乡人这才被摄住。不待官子便推子服输。“你为什么今天与昨日差距如此?”外乡人疑道。
  “你争利之心过重,又年轻不稳。难免断点过多气息不顺。这样下棋对身体不好。”姥爷道。
  可这次姥爷在家复盘却总是复不出,每到八十步左右就记的很乱。
  平常可不是这样,虽然总说自己老了,可围棋姥爷记得总是清楚。我想姥爷可能是用心去感应棋局的变化吧?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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