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小说草稿临时存储器 《鸽之座》
发表于 2022-03-15 18: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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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库萨马尼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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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lia miretur vulgus
mihi flavus Apollo;Pocula Calstralia plena minister aqua
让群氓膜拜低贱之物，让金发阿波罗
将盛满圣山泉水的杯子递给我
——奥维德《情诗集》,李永毅译、莎士比亚《维纳斯和阿都尼斯》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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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纶268年，库萨马尼古国。
天空一无所有。
所有抵抗的希望都竞相破灭。灰鬓先知的军队已经击碎三十三道城墙，沿缺口鱼贯而入。米杨·屠王者二世——也被敬畏地称为狮心王二世——率领着无比苍老的狮身亲卫，率先冲过第一大门，将矮人般的库萨马尼卫兵摔成碎片。它们的战吼震天动地，令孱弱者流出恐惧的泪水。在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围攻后，年迈的狮心王终于登上了库萨马尼，这座辉煌的万城之城，并以铅锤、大剑和黄金长弓将其蹂躏。围城的时间那样长久，狮身人战士在年轻时离开沙漠，来到城墙之下居住，而现在全都两鬓斑白，宛如行将朽木的骷髅。整整一个世纪的围攻，足够强迫所有男孩变成男人，也足以令所有男人快速地老去。
库萨马尼的大门从未如此飘摇。
在投石机的吱呀作响中，库萨马尼的骄傲——鸽之座陨落了，它曾是召唤师的圣殿，以硫磺和珍贵的圣像装饰而成，被视为奥秘与知识的崇高塔楼。十二颗巨大的弹丸击倒了金子做成的圆柱，圣殿摔落下去，越过三十三道破败不堪的城墙，在古老的土地上化为乌有，硫磺屋顶变作滚滚硝烟。当烟雾在皲裂的大地上绽放，幸存的库萨马尼卫兵发出绝望的呼喊，甚至参与围攻的狮身人也面容悲痛，主动绕开那片神圣的烟雾。即便对狮身人而言，鸽之座也是连接彼岸与尘世的道路，那样至尊，又那样古老，以至于它的废墟都闪烁着浩瀚而难以言喻的辉光，宛如天空本身坠落于此。目睹鸽之座的陨落，山丘上的狮身萨满发出凄厉的呼喊，它们松开鸽灰色披风，全身赤裸地跪倒在地，喉咙挤出苦痛而忏悔的吼叫。现在，狮身人亲手斩断了天空的咽喉，这项古老的罪孽将缠绕它们十个千年，直到崭新的太阳烧过每寸大地，直到海洋烧成草原，群山碾作荒漠，直到卡里蔑乌斯，狮身人梦想中的琉璃大国从天而降，赐下审判。
烧熟的城墙剥落下去，摔倒在金黄色的方阵中。
还从未有人撞开过库萨马尼的第二大门，三世纪前，睡龙王庭的召龙术士被拦于第二十八城墙之外，高耸的大理石壁阻隔了龙喉深处的熔焰，只因第二十八城墙足有千米之高；二世纪前，野蛮人之父，高·哈比攀越了三十三道高墙，却被阻拦于第一大门之前，他那天神般的伟力也无法推动门扉分毫。千千万万的吟游诗人，连同他们所有的诗歌、悲喜剧和歌谣，都曾歌颂过巨墙与城门的不朽，他们声称墙壁比古老的王室更加永恒，超越文字与卷轴的记忆，将会永远矗立，直到人类灭亡。而现在，第一大门已经粉碎，摇摇欲坠的第二大门也被推倒在地，坠入无底深渊。狮身人像黄金一样流淌而入，挎着它们烫平的弯刀。走进挂满彩色玻璃的议政厅时，这群来自沙漠的战士却惊讶地发现，大厅里堆满了投石机发射的弹丸，在一个世纪之久的围城中，宫殿似乎即将被百年里投掷的大量弹丸淹没。徘徊于自己投掷的石块之间，闯入者们甚至无法找到一份完整的战利品。
皇宫里的花岗岩石块如此众多，砸毁了巨门，击穿了宫殿，迫使天上的阳光直射而下，从穹顶的窟窿中寸寸涌入。渗入的光线宛如拥有一份自己的重量。
狮身人的领袖，米杨·屠王者二世，正如它从父亲那儿继承而来的名字那样，渴望着饱饮众王的鲜血，为了迎接此刻的到来，它三日不曾进食，遵循古老太阳的斋戒礼，以弯刀和鹰头权杖充当食粮，而现在，狮心王终于能张开獠牙与大口，掀动硕大的爪子，满足饕餮食欲。库萨马尼的国王死去了，然后是枕戈待旦的王子们，然后是身披利剑的公主。在坍塌的皇家迷宫深处，疯狂的狮身亲卫卸下盔甲，赤裸身体，用爪子和巨大的舌头追猎最后的王室之胄，用手掌把他们打倒，拖拽着呈送给饥饿的狮心王。库尔德祭祀们费劲千辛万苦，在迷宫中躲藏整整一周，才将只剩半条躯干、已经腐烂的国王尸体收入棺木，置入金碧辉煌的垂直墓室。孔雀门关闭的一刹那，人群中传出了压抑的哭声——他们知道，这里埋葬的是库萨马尼的最后一代国王。
再也没有王者……
于是，再也没有王者。指挥着嗜血的狮身人，米杨·屠王者二世像真正的狮子那样，狩猎并一顿饱餐。没有怜悯，没有侥幸，也没有幸存者——三十日的大猎杀后，狮心王相信，库萨马尼已经变成一座空城，它所有的历史都荡然一空，而剩余的王族血统全都藏进狮心王沉甸甸的肚皮，化作每根血管的营养。它对自己的战果如此自信，以至于告诉自己的萨穆拉，全体狮身人的大祭司：
“现在，我就是命运本身，狮心王，黄金野兽，史无前例的大征服者。我就是即将抵达尘世的命运。”
不顾大祭司的恳求，满口獠牙的国王坐上龙骨打造的象皮王座，等待新年的第一抹曙光。第二日，以库萨马尼为首都，狮心王宣布黄金王国的成立，而在破碎的厅堂里，狮子们昂首站立，它们与国王一样相信，未来正以无比飞快的速度将它们纳入其中，从一个大征服走向另一个大征服，狮身人即将踏入一个以赫赫武功浇筑而成的时代。库萨马尼只是一个起点，在北方，在东方，在西方，在南方，狮身人渴望的是世界的荣耀。
——然而，命运从不屈从于王冠的意志。
在北方，一位不速之客唤醒了渔民。惊慌失措的渔民撑起船桨。直到航行到壶中海的远端，他们才敢稍事停留。
“你打算给她起什么名字？”他们问船棚中的妇女。即便在这样肮脏的角落，男人们也都低着脑袋，不敢窥视她高贵的容颜。
“我——我不知道——”
“可是，她必须有一个名字。”他们规劝。
“让我想想，”黑暗中的女人说，“我有一个主意。她叫赛欧妮雅。”
“赛欧妮雅？”渔民们并不知晓这个名字的意义。
“它的意思是，”女人虚弱地说，“希望。”
于是渔民撑起船桨，将希望带去北方。
（楔子 库萨马尼风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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