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声绘色

我眼前有翠绿的草坪，盛开的梅花，还有几只在池塘里恬然戏水的天鹅。如果排除掉那个躺在长椅上的醉汉，这的确是不错的景致，不错的早晨。

“嘿小姑娘，请留步。”他发现我在看他，看来我是跑不掉了。

他蠕动身体，坐了起来，滑稽的谢顶脑袋上闪烁着阳光。

“不好意思，我不想打扰你，但是，哎呦，你遇见过灵异现象么？”

我与他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目的不仅是远离他身上的酒气，还有椅子上的一滩呕吐物。

“比如早上遇到醉汉。”我说。

“别这样。”他抱着垂头丧气的脑袋，目光盯着自己的脏皮鞋“我的确是个混蛋，居然与魔鬼交易，但是，但是请相信我，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可没心思听故事。”我皱了皱眉。

“事情发生在几个月前。”他自顾自地说着。

“我的画总是卖不出去，人们都说我的画是死的，没有张力。”他打了个腥臭的嗝，差点让我背过气。

“我只得像这样每天坐在长椅上，身无分文，大口喝威士忌。”

我决定出言讽刺他： “那你现在可以称得上初心未改。”

“的确。”他说。

“我穷困潦倒，身上又脏又臭，酒也喝没了，正抱着满是油垢的头发抓狂时，魔鬼出现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我，随后嘿嘿一笑。 “姑娘，你跟他比起来真像天使。”

我居然受到了他话语的影响，伸手触摸自己的脸:“我就当你是在夸我。”随后，我为自己的单纯叹了气。

“我打了个冷战，被眼前的狰狞面孔吓到了。直到现在，那张脸唯一能让我联想到的也只有恐惧。”他灌了一口酒，双眼愣神。

“我似乎能猜到后续。”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无聊。

“你，你猜不到。”他又恢复了神气。太好了，给我自己找麻烦。

“他没让我许愿，也没让我杀人换钱。”他竖起脏兮兮的食指，左右晃动着“他给了我一根画笔。”

“他告诉我，用这支画笔作画，会赋予你作品中所缺失的要素。简而言之，就是能让我成功。”

“我更希望知道代价是什么。”我漫不经心地说。

“不，没有代价，姑娘，你不懂，这是场比赛。”他说。“只要我能在三个月里靠自己画出让世人叹服的作品，我就赢了。否则，三个月一过，我就将成为他的收藏品，永远的活在绘画世界里，成为画中人。”

“我享受了几个月鲜花和掌声，几个月的赞美与歌谣，没错，我根本没心思磨炼技艺，完全靠他给的画笔度日。现在没了那支画笔，我自然成了败家犬啦！那些靠画笔赢得的资产，也像泡沫似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你现在的状况来看，我不知道是谁赢了。”我说。

“你当然不知道，姑娘！””醉汉的脸上浮现一丝得意。

“你现在有兴趣了吧，嘿嘿。魔鬼到底是魔鬼，智慧不能和我们人类相提并论，简而言之，我耍了他。我偷偷藏了一幅用神奇画笔绘制的作品，然后带给他看，他简直傻掉了！哈哈哈。”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像是要起飞似的。

“他以为我成功了，然而我还是那个一文不值的我！”

“值得庆祝。”我说。

“我还是好端端的活在这里，在这而喝酒，在这儿露宿，从白天呆到晚上！”

“话说完了吗？”我催促道。“马上天就黑了。”

“天黑？我傻掉了还是你傻掉了？现在是早上。”他满脸狐疑。

当他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太晚了。我站在画板前，用蒙布把它盖上，留下那个活在画中的男人独自面对黑暗。

“当然是你傻掉了。”我夹住这幅画，走向自己的收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