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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兵,必胜!(4)

火彩
发表于 2024-06-25 10:30:05

  时间迈入灾难性山林大火前两日,嗅觉敏感的人恐怕已能察觉到风中传递的异样讯号,并为之做好逃离的准备。只可惜突出部一带连日干燥高温,空气里弥漫的过量粉尘与干热让罹患鼻炎的患者数量直线上升,压根没人注意到命运的“胡铁效应”将要以前所未有的夸张方式锤进这片边境之地。


  “哎,我就不明白了。每次挨骂都能精准的选中你,废物!”


  娘娘腔今天莫名的心烦意乱,巡逻路上连弹琴时调都走了音。他俨然一副老母亲数落没出息的儿子模样,絮絮叨叨念了油胡子一路。


  “我......”


  “你就是太好说话!”


  来到界碑之下,娘娘腔索性把琴丢到一边,他掏出包肉干递给正在烤饼的水汪汪,接着数落油胡子:“每次谁不敢下去采松子、摘蘑菇就使唤你去。现在他们不敢到对面抓个大官对等交换,又想起你来了。”


  “可、可、可.....”油胡子急着诤辩,结果结巴得更厉害。


  “薅羊毛都知道不能紧着一头来,使唤人怎么还往死里用。大几千人里选不出个像样的男人?”说到激动处,娘娘腔白皙的瓜子脸血色上涌。他一股脑站起来,几步翻上界碑基座如泼妇骂街般对着七国一侧破口大骂,声音远播到鳞江边惊起一片水花。


  等他骂够了,水汪汪便举着烤饼卷肉把娘娘腔从界碑上骗下来。


  “还大言不惭对等交换。可去他的吧,一屁股屎擦不干净就想回首都,那老头儿也好意思。”娘娘腔忿忿说道。


  “头儿,我觉得这事儿的确你做得不对。”水汪汪把肉夹进烤饼,撒上香料和盐递给油胡子。“有的时候要学会说不。”


  “不......”


  “对头。下次就这样说。”


  “不要放辣。”


  三个倒霉蛋再度沉默无言嚼着肉夹饼,六道目光茫然眺望森林后滔滔奔流的鳞江。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他们昨天一定会选择在界碑旁宿营到次日。历史没有假设,如同没办法让鳞江逆流上行。


  昨天巡逻结束,迎接三人归队的只有空荡荡的军营,其他士兵还在附近城镇逍遥快活。或许是嗅到连日来悬在营地上空紧张的气氛,兵油子们出于本能选择归队最后时限前才意兴阑珊的归队。


  当传令兵跑进营房,两眼烁烁放光犹如发现救命稻草般,把“到司令官办公室报道”的条子强行塞进油胡子手心时,他确实是军营里军阶最高的军官。无论“素食者必将统一世界自由联盟”如何宣扬极端的健康饮食观念,本质来说代糖也是糖,同理可证士官也是官。故意把素食做成肉的样子卖高价,借此招揽自欺欺人之徒慷慨解囊的奸商们是不会理解的。


  油胡子接到命令,步履蹒跚来到军营指挥楼外。他不敢抗命,绕着营楼推磨般转几圈已是油胡子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抵抗。


  他边走心里边盘算推开办公室房门,闭上眼睛朝里面吼一嗓子边境无忧的好消息,立马转身开溜乃是上策。但当油胡子忐忑的叩响办公室房门,立刻从里面冲出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军官捂住嘴摁住手脚,把他押进闷热的办公室。


  迎接油胡子的是屋内肃穆凝重的空气,以及令人窒息的灼热视线,油胡子一度怀疑自己死期将至。


  一名头发花白的大官趾高气扬,坐在阔气的办公桌后,油胡子能叫出官衔的长官们如同陪衬的绿叶列立两侧。


  令人呼吸局促的原因多半来自司令办公室里塞得活人太多,加之燃烧烟草的代谢物挤占了余下不多的空间。呆在大人物身边的军官们像垂死挣扎的鱼,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尽可能掠夺房间内仅存不多的二手空气。位列末席的几人用感激的目光望向油胡子,感谢他来得及时,能有机会带来几口新鲜空气。


  油胡子一眼认出坐在司令宝座里的银发老头正是从中央下来巡视的大人物,并非多年积累出察言观色的本领发挥作用,而是除了这位老人外在场的其他军官他都认识。


  缺氧的察言观色姗姗接通信号,它戳了戳昏昏欲睡的直觉,后者拼命登起传递思绪的皮带强迫大脑放出灵光乍现的火花。它们通力合作传递给油胡子大事不妙的信号:“报告,今天南境无战事”这句话是没机会说了。


  油胡子察觉自己身陷囹圄为时已晚,司令官办公室的房门重重关闭。大人物正襟危坐,用蛮横的语气把房间里的人挨个痛骂一遍。训斥中夹杂了许多油胡子听不懂的话,他只知道那是先祖支脉才会用的小语种方言,他这种官阶的小人物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学。


  缺乏责任心在接下来一个小时的训斥里算是至高无上的赞美,士兵素质低劣仅仅是陈述客观事实。唯独不战而屈说的有点过分,油胡子觉得要是和盘托出跟七国边防守军沆瀣一气,靠定期绑架双方军官赚钱,顺手完成每月绩效考核指标,恐怕不是挨骂就可以混过去的。因此油胡子低着头决心装死到底,上司训斥而已,每个月总有那么十几天会碰上。


  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从暴风骤雨的谩骂中心脱身,油胡子赫然发现大人物犀利的目光正直直戳向自己。


  “我从刚才就在注意你。”大人物不露声色,只是微微抬起眼皮,官场沉浮半生的视线足以让人窒息。他继续问道:“从刚开始,你就一直没说话,这很好。你是?”


  “啊,不......”油胡子急得汗流浃背,内心一个声音怒吼起来,迫切想避免这场逐渐可以预见的灾难降临。


  啊,不是。我们大家都没说话,只有你一个人说个没完。我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今天南境无战事,我走了。再见!


  油胡子眨眨眼,向长官投去一串密文般的闪光。他的小腿扭到九十度,眼见着马上就可以转身成功,接下来只需要迈开腿打开门,动作一气呵成便能顺利脱离险境。


  “他是位士官。”距离大人物最近的半截袖拦截油胡子传递的密码抢先发言。


  半截袖很清楚,想要终结这场无休无止、令人窒息的会议,并从会场全身而退,要看接下来其他同僚能否心领神会了。


  “是位士官,负责日常边境巡逻。”发辫精准捕捉到信号,忙点头表示赞同。


  “士官,听说还是异乡人!”浓眉大眼夺过接力的台词,努力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非常公式化的附和道。


  “唉,恪尽职守,任劳任怨。”距离大人物最远的年轻军官痛心疾首,再度挤出几滴假惺惺的眼泪。


  “是位随时能为帝国冲锋陷阵的外籍士官。”若干天前踩了年轻军官的军人进一步为大人物加深了有关油胡子的刻板印象。


  “哦,士官啊。”大人物松了口气,随即心满意足环顾四周。“外国人,不是先祖支脉?”


  一众军官纷纷表示赞同,一轮言之凿凿的表决后,军官团决心把站在房间中央的油胡子献祭给大人物即将下达的命令。


  “在哪里挨打,就要在哪里爬起来。”大人物见状,抖擞精神说道,“人在哪里丢的,就要在哪里找回来。”


  除了油胡子,在场所有军官纷纷表示赞同,无数双眼中射出道道金光摄住意图发言的油胡子。可能帮自己说上话的军官此时排列在队伍末尾,一个个卯足了劲头要往门外开溜,靠他们脱身是指望不上了。


  更何况让油胡子离开房间便意味着,余下的人里要按官阶高低排出一位资历最低的倒霉蛋执行大人物委派的殊荣。


  “上一次让帝国军人颜面尽失还是在上一次。”


  “说得好!”


  半截袖鼓起掌来,其他军官趋炎附势将大人物的演说推向高潮。


  “很好,很好。你要担起职责啊,那个谁。”说完,大人物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瘫坐在高背椅中,赞许的目光自然流露,好似他几十年前便知晓油胡子的为人。


  油胡子看得明白,大人物言语中虚情假意的纯度已经可以铸就成一枚项圈军功章套在他脖子上。鼓掌的军官们,则每人可以分到一枚足量的大马屁精勋章。


  “哎、哎、哎,我......”油胡子只觉头晕目眩,缺氧让他无法思考,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变得迟缓。


  “嗐,说什么呢,莫要谦虚。”


  大人物说着站起身逼近油胡子,其他高级军官一拥而上把他堵在大腹翩翩的水桶阵中央。大人物用力拍着油胡子肩膀,象征士官阶级的肩章颤颤巍巍,仿若风中摇曳的秉烛,“军人嘛,服从命令是天职!”


  “我不!”油胡子努力挤出两个字,声音便戛然而止,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反抗。油胡子原本想说“我不去执行任务也没什么关系,等钱凑够了人就会放回来。人质是多余的,上面来的大人物你不会懂。”


  油胡子结巴且仓促的发言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大人物张开手掌,示意同僚们安静,接着他用柔和舒缓的声音说道:“对等交换人质乃是战场之上双方理应遵守的义务,是高贵精神的体现。”说罢,他用手指擦了擦油胡子肩章上不存在的灰尘,话锋一转说道:“那个谁,你也不想首都军部一纸公函邮寄给你吧。现在边境地区间谍活动猖獗,潜伏数载的眼线借机危害帝国、作乱边境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浓眉大眼悟出大人物的弦外之意,忙说:“咳!对待间谍,帝国从不姑息。”


  “是时候让军营外的路灯杆发挥应有的作用了。”半截袖机敏的补充道。


  “间谍就应该脖子上拴根绳子。”发辫勉强插话进来说。


  “另一头挂在路灯上。”年轻军官补充道。


  “踢一脚凳子,舌头朝外一伸,就地正法!”曾踩过年轻军官的军人为同僚们的想象力画上休止符。


  “但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作为一位外国人,为罗兰斯特帝国尽心尽力服务多年,你正是我军的楷模,是边防军人的代表。”大人物说,“但那个谁啊,人心隔肚皮,你得有所表示才能自证清白。”


  “比、比如?”油胡子怯生生的问道。


  “比如,去抓个七国俘虏回来对等交换。”


  大人物语毕,同僚们对士官阶级的溢美之词拧成噪音的旋涡,反复冲击油胡子渐渐模糊的思绪。


  “那个谁啊。”大人物环顾四周,对着发辫说:“事成之后给那个谁升值加薪!可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大人物语焉不详,可油胡子还是趁眼前一黑晕倒前抓住了整件事的精髓——大人物显然不知道敌我在边境的苟且事,他执意要边境守军下到突出部的森林里抓人,而且要抓个大官回来交换那位倒霉的私生子。


  用人质换钱的勾当在场的当地军官全部参与其中,当然也包括油胡子自己。首都来的大人物一句话,如同单方面撕毁游戏规则,军官们庆幸之余,面露痛苦表情与其说是缺氧所致,不如说是在心中默默悼念即将关闭的赚钱渠道。


  至于为什么偏偏选中油胡子。


  要怪,只能怪这干燥的好天气。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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