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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朋克系列 - 梦魇

干掉人龙
发表于 2019-05-29 14:17:25
天安就是天安。
自从高祖建都以来,天安就一直在那里,甚至到了几千年后,那些自称“摩登人类”中的佼佼者、历史学家、冒险家、考古学家们依旧找不到历史上比这更古老的都城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早建造的一座都城,远在洛阳、建邺、北平这些后来者之前,天安就存在了。

在历史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座巨型都城都由一个王朝统治,作为他们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而存在着,震慑整个中洲。
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的事实:这个统治天安时间最长的古王朝,既不是建帝制的第一位皇帝刘氏,也不是以贤德而流芳后世的黄氏,更不是草莽出身,开疆辟土的朱氏,而是以残暴著名的炎氏。

举例来说,炎十四世谨德皇帝,在北方的囚奴攻破了城墙,掀起了这片土地上第一次人民起义之前,用酷吏、屠杀、严刑和高压统治了国家整整26年,他自己却在天安的孔雀阁里享受着取之不尽的豪奢和无数的美人;他横征暴敛的财富,甚至够他重新再建三座天安城,即便是任何一个炎氏皇朝的拥护者,也无法发自内心的说,谨德皇帝是位明君。

当然最后,他的末日来临了。
之后我们会提到这一天是如何来临的,可是现在,先让我们说说这次故事的主角吧。



卷壹
让我们先来说说这次故事的主角吧。

出身草莽的孟引。

这里的“出身草莽”只是一个对于“妓女母亲所生的杂种,有三个兄弟姐妹,七岁之后独自求生,只靠乞食和阴沟里的水苟延残喘”的美好修饰。
在孟引略大一些,可以小偷小摸时,谨德皇帝在第四次的对外战争中大获全胜。

这场对南方蛮族大胜的后果就是,大量的退伍、残疾士兵和老弱病残的奴隶蜂拥而入,天安城内的黑帮势力瞬间开始膨胀,从原本的贫民窟扩张到外城和深埋地下的旧城区,而孟引也因为四肢健全而被其中一个黑帮抚养。

只能说是幸运或是不幸,孟引在被黑帮收养后,因为食物的充足,开始茁壮成长,身体康健。

引用现在那些科学家的论证,孟引的“遗传基因”异常强大;当然,另外一些魔法师则坚持这种现象一定是某位蹩脚炼金术士错误实验后的成功作品;总之,孟引在周围黑帮环绕的环境里茁壮的成长起来了。

在孟引十四岁时,他就已经比周围的那些老兵们高大强壮;等到他正式成年后,他成了一名无恶不作的黑帮打手,天安城里最大黑帮的成员,也是帮派头目李六儿的心腹爱将,对他的莽撞和粗鲁百般容忍。

而李六儿对孟引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也是有原因的:孟引什么活都做,但凡李六儿交代的事,孟引全都照办。作为回报,李六儿在孟引每次杀人后都找人帮他贿赂官员,毁灭证据。而孟引则成了一个李六儿身边最恐怖的符号,为了李六儿绝对的权威,孟引曾经在大街上把另外一位胆敢冒犯李六儿的低等官员当众割喉,然后把他的独生子开膛破腹的放在这位父亲面前,让所有人看着他在气绝中哀嚎死去。

即便当时的天安城里黑帮横行,凶案层出不穷,孟引的残忍手段和地下世界里的赫赫凶名还是没几年就广为流传。尤其是当人们发现大多数李六儿的势力愈发庞大,而他的竞争对手却一个个“意外失踪”之后,孟引的名字一下便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士中流传开了,最后甚至落到了皇帝的耳里。从此之后,那些对皇帝有所不满的贵族,官员,商人,记者甚至一些有着号召力的民间人士常常成为孟引的刀下亡魂。对于孟引而言,他并不在乎自己杀的人是谁,血就是血,并不因身份不同而有所区别。无论是杀谁,他都能从中得到乐趣。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叫高以南的女子,一切都改变了。



卷贰
高以南在还没改名叫高渐离之前,也曾是名门之女。

高家乃是三朝元老,书香门第,高以南的父亲曾位列吏部尚书,距离宰相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但也因于此,她的父亲高大人总有一种错位的正义感,胆敢于金殿之上正面斥责当今皇帝“正是因为陛下的不作为,让堂堂的都城如今犯罪横行,身为天子却只顾横征暴敛,贪图享乐,陛下所为,已误天子之名!”

面色铁青的皇帝在退朝后亲自下了命令:替我解决这个人。夜幕降临时,一匹快马载着皇帝的心腹太监出了皇城。
孟引当晚就来到高家,在后花园里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他的目标,剖开了高大人的胸腹然后把他抬进屋子。

正当他把高大人的尸体安置在椅子上时,高以南走了进来。
她正在睡前的洗漱,大概是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便拿着一把防身的匕首就跑来了。
高以南当时年方十六,生的一副闭月羞花的好容貌,跑进父亲所在的房间时头发还没有擦干,脸上还带着红晕,只是刚进房间后看见父亲的尸体露出了一丝震惊,随后又恢复了冷静。
“你若动,我便杀你。”高以南拔出匕首指着孟引。

“就用这个?”孟引嗤笑着收刀入鞘道“回去洗漱吧大小姐,洒家就当你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你刚杀了我父亲”
“洒家只是别人的一把刀,杀他的是他自己。”
“无耻之徒!父亲肝胆披沥所谓何事?只为像你这样的穷人得以安居乐业不再被权贵欺压!”
“像我一样?你连吾乃何人都不知晓。”
“相由心生,”高以南道:“看阁下言行举止便知,必是出身贫寒,为人所误,所以才如此黑白不分,善恶不明。”
孟引似乎被高以南的话戳中了心事,表情顿时不自然起来,“这么看来你倒不是那些傻呼呼的千金小姐。”他有些郁闷的说到。
眼前这个美貌女子身上的那股自信和正气让他很不自在,只想赶紧的逃离这里。“吾要走了,好好料理你爹的后事吧。”

“等等!”高以南尖叫道,“请留步!”
“留什么步?!你莫要得寸进尺!洒家方才饶你一命,现在可不一定会再发善心!”
“要杀我,方才早就杀了,我相信阁下心中还有良知。”
“你到底要作甚?”
“想让阁下陪我去看看民间疾苦。”
“你可知道洒家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那就请阁下让我也亲眼看一回。”



卷叁
对于经常行走在贫民窟的人来说,在这里能看到的事千奇百怪,呕吐的醉鬼,身体扭曲的残废,凶残的厮杀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像今天这样,一个高壮的莽汉和一位出身富贵的女子并肩而行实在是件不常看到的奇事。
虽然孟引已经洗去了手上和刀上的血迹,但他依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独行杀手。而现在,他却和受害者的女儿一起在夜幕下同行。

他们就这样一起目睹了天安城里最底层阴暗的一面:疫病,暴力,以及那些士大夫一直高呼,却从未得到缓解的民间疾苦。高以南不时向孟引提及哪些他从来不知的真相,数次指向皇城中高高矗立的孔雀阁,那里任何一个房间里的财宝都足以清理这些贫民窟,喂饱这些挨饿的孩子。
有生以来第一次,孟引感受到一种怒火在心头燃起,幼年时哪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涌上脑海 —— 每次母亲带着年幼的他,就在街头,矮巷里,甚至是路人的眼光下“挣钱”时,那些路过人的眼光,不是悲悯,也不是鄙夷,而是麻木。
麻木的看着他,他也麻木的看着那些耸动的身体。

走着走着,他突然不想再走了,猛的停住了身形。

“够了,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他问道,他被内心的感受和无望的感受击倒了。“我是永远无法与皇帝抗衡的,别说皇帝,连李六儿都能轻易弄死我。”
“别那么肯定。”
“你什么意思?”
“对阁下来说,一个被雇来杀人取命的黑道杀手,皇帝的确坚不可摧。但要是你远比现在强大呢?”
“那是什么?魔法?任何魔法都改变不了你我只是凡胎肉体,也只是人,胆敢靠近皇帝御前,就会被他的御林军砍成肉泥!”
高以南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说的,不是那种程度的强大……而且当下,我也没法告诉阁下更具体的事,何况,我还得为我父亲办理后事。要是阁下真想知道更多的话,七天。”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钱递给孟引,“七天后,拿着这枚铜钱去城门西边的驿站找我,就是沙漠边最破烂的那个驿站,一个人来。”
“你若是想要报仇……”孟引想了想,轻声说道:“尽管说出来,不管什么道吾都接下。”
“阁下多虑了,我还不至于蠢到暗算你。”高以南垂下眼睑,也低声道:“恰恰相反,小女子相信,今晚你我相见,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机缘,我注定会在你杀害我父亲时走进房间,而你则注定不会害我。”
孟引看着眼前脏乱破旧的街道,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半响没有说话,他想说出一些什么话来反驳,但他又被一种奇特的情绪萦绕,哑口无言。
一种和人之间陌生而又亲密无间的奇特感觉。
“好罢”他说:“我知道了”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和伴随后,两人回到了高大人府邸的后门,此刻的高大人府上人声鼎沸,却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高以南和孟引。

目送着高以南快要走进高府的时候,他突然发声问道:“七天后什么时辰?”
“子夜。”高以南回头看了一眼孟引。
“吾必到。”



卷肆
第二天,天安的大街小巷里充满了猜忌和议论:高大人遇刺引发了各种流言。这次谋杀是不是皇帝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清洗?当朝大员惶惶不安,更不乏辞官归乡以求平安的人,整个天安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而在孟引的心里,一种对不可知未来的复杂感受油然而生。

他试着和往常一样,喝的伶仃大醉,和妓女胡天花地,或是与人斗殴厮杀来发泄心中的苦闷,但却发现没有丝毫减轻。
他开始彻夜不眠,在大街上徘徊,思索着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仅仅是那天,他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他到底走了多远,以及高以南那温柔的声音下触目惊心的事实。
还要更要紧的是,他今后将何去何从?

在这些思考的间隙,他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远方那高耸的阁楼,想要知道高以南所说的“强大到可以推翻王朝”究竟是指什么?



卷伍
七天很快就到了。
孟引坐在距天安西城十里处的一块岩石上守候。大约子夜刚过半个时辰的时候,一辆马车从远处飞奔而来。
和孟引所想不同的是,高以南坐在驾车的位置上,马车也不是从天安驶出,而是从更西边的沙漠中来。
马车越来越近,停在孟引面前。

“我找到了……”
“什么?”
“我找到了,我想让你见见土伯。”

孟引曾听人说过土伯的传说,它在那些游方道人,炼金术士和恐吓小孩的童话故事里流传甚广,但更像是个传说而不是现实。
但是此刻,他确确实实在这里,和带他来到的高以南一样真实。
“汝之所欲,吾以知晓”土伯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半空中发出的一样,“仅一人而欲覆炎氏?”
“她劝我相信自己可以办到,”孟引欲言又止,“但是……我不信。”

土伯发出了一阵无声的轻叹,又或者是某种意味不明的笑声,向着孟引伸出了手。
那加装了铁木金爪,仿佛利刃般的手指,轻轻的搭在孟引的胸口,嘶声问道:“吾可成全汝愿,但其心几坚?能身受万刀依不改初衷否?”
高以南看着孟引,犹豫和怀疑的表情交替变换着。她走上前,轻轻的抚摸着孟引粗粝的面庞。“此时此刻,你怕了?”
“吾并不害怕!”孟引轻声道。他突然想起了死于瘟疫的母亲,童年惨死在贵族马蹄下的哥哥们,想起了他已经疯掉的妹妹,再也不再迟疑。
“带我走吧”他说道,将那枚高以南的铜钱递给了土伯。
“此是不归路,莫再问红尘”土伯用爪尖钩住铜钱,慢慢的收回了利爪,两个空旷眼窝里的黑色眼珠开始上下转动着,被金针和锈铁固定的头骨慢慢抬起,郑重问道。
“此心不改。”他瞥了一眼高以南,她正朝他微笑。
土伯回头对高以南点头致意,带着孟引向沙漠走去。



卷陆
头七已过,高以南掩埋了她的父亲,城中的流言也开始渐渐平息,但潜藏在人们心中的阴影却无法抹去,虽然淡薄却深入人心;天安城就像那些炼金术士仓库里的火药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有爆炸的可能。

土伯带着孟引进入沙漠后的第十七个夜晚,高以南从睡梦中被惊醒。她发了疯一样冲上阁楼,推开窗户远眺皇宫,只见皇宫里灯火通明,每个窗户都被点亮了,喧嚣一片,皇宫大门被冲开,暴徒和侍卫们四处纠缠逃窜,惊慌失措。

她乔装打扮了一番后走上街头。皇宫里的喧嚣把整座天安城的人都吵醒了;尽管御林军们骑着马在城里横冲直撞,试图让大家回到家中执行宵禁,但却没人理睬他们。

高以南走进皇宫的时候,尖叫声已经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低沉哀鸣和哭泣声。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那个曾是孟引的怪物所做的一切。

皇宫里尸横偏地,他,或者是“它”?不分对象的进行了屠杀:老的、少的,甚至是婴儿也没有放过。

炎氏正统血脉对天安的统治在那个夜晚终结了,因为已经没有皇族活下来,孟引把他们全部都杀光了,当高以南站在尸山血海般的孔雀阁里时,她突然感到了什么,于是转过头。
孟引就站在她的面前,现在他已经是被土伯重塑之后的梦魇了。从他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孟引的影子;土伯用他的利爪和精湛的手艺把这个低微的杀手变成了丑陋扭曲的恶魔,他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一直出没于人们的噩梦以及天安的大街小巷间。

他慢慢的靠近她,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他杀死了,就像他杀死所有其他人一样。
但是,他没有。

孟引只是附身在她耳边轻声呓语道:“此是不归路,莫再问红尘。”然后便拂袖而去,在花园中的一个喷泉旁停留片刻,洗了洗带血的屠刀,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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