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可丽丝同人】矢车菊 （Kornblume - A Lycoris Recoil Fan Novel）第3、4、5章

第三章

一
就连泷奈自己也没想到，仅仅几个星期后，立功的机会就来了。
在喫茶店打烊之后，四人集体围坐在柜台前，千束则故作神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公文。“当当，大家注意！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我宣布，现在是千束的任务介绍时间！”
“你不念吗？”泷奈问靠在沙发上的瑞希。“她这次特别热情，非要抢着干。”瑞希只是懒洋洋地回答。
“委托人是一位名为玛格丽特·施耐德的19岁女性，来自帝国，帝国，是米卡老师的老乡哦！她说自己的雇主打算在几个月后来日本游览，因此让玛格丽特提前来这里，一是为了安排东京的观光行程，二是为了做好安全防备。”
“米卡来自帝国？”泷奈有些讶异。“我没和你说过吗？”泷奈摇摇头。千束把嘴巴凑到泷奈耳边小声说：“米卡老师的外祖母是桑吉巴尔[ 位于东非，属坦桑尼亚的一部分。]渔民的女儿，有四分之一的非洲血统。”
“罢了，罢了。”一旁计算账目的米卡只是挥挥手，“我只感到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雇主能够通过D.A.机关找到我们这里。如果雇主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安保工作应该交给警视厅乃至自卫队才是合理的举动。”
“也许此人想要摆脱外交礼节的桎梏，或者是干脆暂时逃离两国官方的关注，能以私人的身份领略东京的风采。”泷奈推断道。
“哦，了不起的大人物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吗？这听上去就和水户黄门[ 江户时代历史学家德川光圀的别称。日本民间有传说故事，把德川光圀传成了微服私访的“青天大老爷”。]一样，简直太酷了！”千束一下子兴奋起来，“说不定那位大人物还是一位帅气的王子，或者美丽的公主呢！”
“好啦，好啦，我懂。”瑞希打了个哈欠，“而在这个经济下行股票狂跌的东京，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绑架或干脆割断这些上流人物的喉咙呢——然后就该是童话故事最经典的白马王子英雄救美环节了！。”她突然哀嚎起来，“要是我是男的就好了！到时候一定可以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抱得美人归了呀！”
泷奈尽量把瑞希无视。“依我看，躲避攻击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让自己成为目标。只要她肯混入无数游客中，那么至少其个人的安全程度是有保障的。”
千束看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是滴！既然泷奈想得这么周到，那就由我来做旅游企划，可绝不能让亲爱的玛格丽特失望了！”

二
“Gu, Gu......”泷奈费力地想要说出提前背下来的几句问候，但是脑袋里的记忆如同打了结的线团一样什么也蹦不出来。她呆在那里涨红了脸，终于想起来该怎么问好，“Gu......Guten tag, mein f......frau.”她略显尴尬地深深一鞠躬以表歉意。
“Guten tag, Inoue Takina......桑。”玛格丽特·施耐德看上去非常年轻，和泷奈几乎差不了多少岁。她身高不到一米六，即使在日本也算不得高挑。金黄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优雅的发髻，与之相比，千束的淡金发色简直如同萤火虫发出的点点微光。她的嘴角以最符合数学定律的弧度微微扬起，呈现出兼有礼貌与真诚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睛蕴有笑意，翠绿色的眼眸如同两粒精心打磨抛光的宝石，白皙的皮肤如同一枚瓷制娃娃，又好像大理石雕刻成的塑像。“井之上=桑。您可以和我用日语交谈——我的日语掌握还不太熟络，但基本的对话是没有问题的。以及锦木桑，之后还请二位多多指教。”她提起白色长裙的裙摆，以宫廷式的优雅行礼。
“叫我千束就行啦！”千束也赶紧笨拙地鞠躬示意。“玛格丽特小姐，您的头发真漂亮，简直如黄金般美丽，我真是羡慕死啦！”
玛格丽特的笑容更加洋溢了。“谢谢夸奖。您不必多礼，此后叫我玛格丽特就行。不过冒昧请问，您的头发是.....？”
“天生就是金的——呀！我差点忘了，来给你介绍一下，玛格丽特。这位是米卡。他也来自帝国，和你是同胞呢！”而米卡只是微微颔首：“您好，女士。”
玛格丽特的眼眸一下子更加敞亮了。“哦，我没有料到在这里竟然也能碰到帝国公民。”她随即开始和米卡攀谈起来。泷奈趁机悄悄把千束拉到一边，耳语道，“你不觉得她的姿势就好像宫廷礼节一样吗。我猜她大概是某个帝国贵族的秘书之类的。”
“要不咱们直接问问她？”
泷奈已经记不得多少次被千束的神经大条整得不知如何作答。“这种涉及雇主隐私的机密问题，人家难道会主动回答吗？”

三
“.......浅草寺是东京的起源地。这座大门的正式名称是【风雷神门】，建于公元942年。和正式名称一样，左边的神像是雷神，右边是风神。他们是保护浅草寺免遭灾害和战火毁坏的神明。”
“Oh, mein gott!”玛格丽特惊呼，“那时连神圣罗马帝国都还不存在呢！我相信伯爵先生会很高兴看到如此异域风情的人文景观。”
虽是外国人，但玛格丽特身上有一股独特的亲和力，能让与她有交流的人深深被吸引。她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都显得庄重而不傲慢，精致而不疏远。“高贵”与“朴实”，“优雅”和“亲切”，几组相互矛盾的形容词中的所有褒义含义在她身上同时体现地淋漓尽致。很快，千束泷奈和她之间便关系融洽地令人难以置信，仿佛是多年重逢的老友，而非当天上午才认识的陌路人。而实际上，玛格丽特很快就把自己雇主的信息透露得一干二净：路德维希·冯·施拉姆伯爵，一位热衷远东文化研究的文学家和旅行家，利奥波第那科学院院士。他想要体验真正的日本民俗，又不想因自己的身份而收到特别对待，所以才让家仆玛格丽特先行前来，做一番规划。
不过现在，与其说是行程考察，不如说是一次三人的公费旅游。她们绕着皇居的步道徘徊许久，欣赏着快速扩张城区中少有的宁静；她们穿过仲见世商业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拿着滚烫的人形烧；中午，尽管经费充裕，她们还是选择了一家千束推荐的拉面馆，在彪形大汉和的包围下大口吃面确实会让人感到恐惧，但泷奈和玛格丽特所有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在了那一碗背脂和叉烧堆积如山的“小碗”拉面上，而千束在两人汗颜时已飞速吃完了一大碗标准份；路过一条名为“秋叶原”的电器街时，她们还饶有兴致地体验了一把新开的“侍女茶馆”，其服务员女仆的打扮和无微不至的高服务水平令三人大开眼界（“原来这就是日本的女仆吗？”玛格丽特结账时若有所思地说。“啊不不不不，这只是特例，特例啊！”千束赶紧补充道）。
不知不觉，夜晚到来了，她们也意犹未尽地结束了一天的行程，此刻正步行在前往电车站的一条捷径小巷里。玛格丽特说自己出于低调的目的，暂且住在近郊的一家小旅店里。“要不考虑干脆住进Centaurea？我们正好还空着一个铺位呦。”“喂，千束。”“没事没事，泷奈，我开玩笑的！”
“哈哈，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住宿费比旅店便宜我就搬过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如果你肯帮米卡老师刷盘子倒水，说不定连住宿费都能免了呢。”就在打趣时，千束腰间的寻呼机突然响了起来。“不好意思请稍等，我去打个电话。”她说完便一路小跑离开，把泷奈和玛格丽特留在小巷里。脚步声远去后，她们才注意到这里寂寥无人，只有昏暗的路灯勉强照映出四周轮廓。泷奈瞥了一眼四周。“不好意思，玛格丽特小姐，我待会就回来。”她说完也一溜烟跑走，只剩玛格丽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漆黑的小巷里。
“好......好的。”玛格丽特怯怯地说。就在她愣在原地时，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将她擒抱住。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然而塞进嘴里的一团棉布让她随即没了叫唤。接着一个大麻袋直接罩住她的上半身。

四
“快！快！快上车！”坐在驾驶座的武装分子拼命喊道。几名劫匪飞快将人质押上面包车，关上车门。然而司机甚至还没来得及打火，下一秒，不知从哪射出的子弹将面包车的前挡风玻璃打得粉碎。枪声由于消音器的缘故并不响亮，缺乏戏剧性和冲击力，但车内所有人仍立即低头躲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什么情况啊，混账！为什么会有枪！哪有条子这么随意开枪的！”
“一定是那帮把军火现场杀光的人！”
泷奈稳稳打完了一个弹匣的压制火力。她躲回拐角。突然，听到一句小声的“泷奈”，原来是千束从背后赶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有人跟踪，我把他们引了出来。”“等等，玛格丽特呢？”泷奈扬了扬下巴，“在车里。要是没有你，我已经把他们都干掉了。”
“你把玛格丽特当诱饵了！”千束大惊。“我不会命中她的。”泷奈一边说，一边换上新弹匣。就在她准备一跃而出时，千束用手势止住了她。“都说了生命第一啦。”泷奈刚想出口反驳，千束又补充说：“要立功的话，也得让他们活着吧。”泷奈愣了一下，这才点头同意。
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他们下车了，让我来吧。”千束随即从拐角一跃而出，一个翻滚就前进到了劫匪的面前。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前，猛地一脚揣向车门，把刚想下车的一个家伙撞进车内。两发子弹随即射向千束，然而她只是微微扭头，子弹便只是擦着脸颊飞过。
“什么......”劫匪们对眼前情景感到大惊失色。这世界上居然还存在躲避子弹的人！就在几人不知所措时，千束扣下扳机，他们随即纷纷倒地，身体里冒出红色的标识烟雾。其余几人还想负隅顽抗，但千束只是稍稍侧身避开子弹，随即用清脆的枪声把他们打倒在地。不到半分钟，四名武装分子，包括司机就已全部被制服。
泷奈走上前，看着这些到底的匪徒。尽管并不致命，但伤口流出的鲜血已让他们无法战斗。原来是非致命子弹，弹头用橡胶而非木头制成，通过发烟剂标识是否被击中，她心想，自己以前只听说过如此新奇玩意。泷奈捡起他们的武器仔细端详，M1911A1手枪，使用.45英寸口径弹药，和汤普森冲锋枪一致。“你说生命第一，难道敌人的命也很宝贵吗？”她冲着千束喊道。
“当然了。”千束一边说一边挨个给劫匪五花大绑起来，然后替他们止血，“人的生命都是很珍贵的——好啦，快去救玛格丽特。”
“太谢谢你们了。”惊魂未定的玛格丽特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不然我就死定了。只是，你们居然可以开枪？”“这个待会再谈。”泷奈试图搪塞过去，不过玛格丽特的冷静令她刮目相看，“千束，别忘了叫‘清洁工’来收拾一下。”
“好的，只是在这之前，我有事要问。”千束走进一个瘫在地上五花大绑的劫匪，“晚上好呀，先生。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袭击这位小姐？”
“啥？”劫匪一下子蒙住了。“我问你，你出于什么目的要袭击这位小姐？”千束笑着问道，回答她的只是一句轻蔑的低哼。
就连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泷奈心中一股怒火顿时升起。她大步迈上前，一脚踩住这个倒霉蛋的胸口，同时掏出手枪抵住脑门，把千束和玛格丽特都吓了一跳。“现在我没空和你废话，混账。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的脑袋打成番茄酱——我可没有那么善良，枪里装的可是真子弹。”靴底在胸膛上用力摩擦，疼得他哇哇直叫。“五、四......”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有一个叫【真岛】的家伙给我们付了一大笔钱，让我们来抓一个叫什么蕾......蕾奥诺拉的欧洲人，他还说要把他们统统‘革命’掉！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可怜可怜我姑娘，我们就是拿钱办事，拿钱办事而已......”
“你手里的枪哪来的？”泷奈低吼道。“也是真岛给的，真岛给的！他说这枪威力大用着放心，干完这票就当送给我们了！求你了......”
“我知道了，多谢配合。”泷奈收起手枪，然后飞起一脚，力度正好将对方踹晕。她起身看向一脸震惊的千束和玛格丽特。“叫‘清洁工’来吧。”

五
“所以说，为什么要让她待在这里过夜啊。”瑞希埋怨道。
从刚才起，千束就一直在和泷奈耳语。“对玛格丽特来说，现在Centaurea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解释说，“有我们俩保护，还有米卡老师，再来多少坏蛋都定叫他有来无回。”
“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此刻对各位的感激之情。” 玛格丽特慢慢喝了口麦茶。
“不用谢，这是我和千束两人的职责。不过玛格丽特，我们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首先，你是怎么找到，我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喫茶店，给我们委托的？”
玛格丽特慢慢收起微笑。“是伯爵大人联系的。他只和我说你们俩是熟悉东京的本地人。我根本没猜到你们居然能持枪开火......”
“我和千束一起拜托了瑞希去图书馆查找‘利奥波第那科学院院士，人类学家与民俗学家路德维希·冯·施拉姆伯爵’。然而，她翻遍了所有资料也没有发现所谓的‘冯·施拉姆伯爵’。她甚至托关系请教了东京大学最权威的教授，得到的回复是学术圈内根本查无此人——晚上千束接的那通电话就是瑞希打来的。”
“要在半天时间里做到这些可把我快累死了啊。”瑞希打了个哈欠，“明天你们俩必须来替我端盘子洗碗。”
“没问题，瑞希亲。也谢谢你的说明，泷奈。”千束补充道，“除此以外，米卡老师还帮我们去查了总部的内部资料，发现委托方的姓名可不是什么路德维希，而是蕾奥诺拉。蕾奥诺拉·冯·戈托尔普公爵小姐。铛铛，提问环节！请问说到‘蕾奥诺拉’，各位最先想到的是谁呢？”
玛格丽特惊讶地瞟了一眼米卡，而对方只是在柜台后继续低头写着账本，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瑞希先开了口。“还用说吗？大名鼎鼎的帝国神童，十岁智商就超过150的公主，帝国的‘幼狮’。据说就连皇帝都得对她毕恭毕敬的。然而她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留下的影像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真是个神秘的大小姐呢。”
瑞希还没说完，千束突然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朝玛格丽特挥出一拳。转瞬之间，玛格丽特下意识弯腰躲开，而千束的第二拳紧随其后。玛格丽特随即用手肘格挡，然后挥拳反击，这一击也被千束稳稳接住。
“身手不错呢，玛格丽特。很棒的切磋。”千束的笑容依然这么灿烂，“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亲爱的小姐？”
下一秒，玛格丽特随即恢复了平日里的庄重沉静。“啊，看在上帝的份上，这是何等的失态！”她努了努嘴，退后两步，提裙行礼，“出于安全考虑，我本打算暂时维持这个善意的谎言。但既然敌人已经盯上了我，而诸位的调查能力出乎我的想象——尤其是你们二位，矢车菊，干得不错——我也只能将实情相告了。但是，我请求你们能许下誓言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一旦泄露，诸位和我的生命安全都有可能收到巨大损害。”
“以D.A.的名义，我发誓为你保守秘密。”泷奈说。“我也发誓。”瑞希说。“以上帝的名义。”米卡说。“那我就以风雷神门的风神和雷神发誓吧。”千束最后笑着说。
玛格丽特点点头。“诸位或许猜测我就是蕾奥诺拉·冯·戈托尔普公爵小姐。这既是事实，也是谎言。我是公爵小姐的侍女，真名确为玛格丽特·施耐德，而至于为何诸位会做出如此猜测。”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庞，“你们是否注意过，在所有公开场合亮相时，公爵小姐小小年纪却总是浓妆艳抹呢？”

六
帝国驻日特派专员鲁道夫·贝恩斯抓起听筒，用力摁下电话号码。短暂的沉寂后，“喂，驻日大使馆。”“我是贝恩斯，让胡戈·赖斯大使赶紧来接电话。”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又是一番沉寂。“我是赖斯。”
“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给你打电话。”贝恩斯没好气的说。
“一个侍女在调查时遭到了工团主义暴徒的袭击。”赖斯冷冷的回答，“所幸被救了下来，这样你也不需要出动机动士兵那些黑漆漆的铁皮战士了。”他漫不经心的轻蔑态度让贝恩斯感觉极度不爽。
“不是这么简单的。我的情报源告诉我，袭击者说她们袭击的目标就是那只‘幼狮’。毫无疑问，情报被泄露了——还好戈托尔普公爵小姐先派了她的女仆来混淆视听，否则麻烦就大了。你知道的，胡戈，现在整个远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西贡、马尼拉和新加坡天天要求派遣更多的兵力来镇压叛乱，而宝贵的东亚舰队还得用来在西太平洋和该死的美国佬周旋。”
“那就让戈托尔普公爵小姐取消行程，别来添麻烦了。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替你给外交部拍电报。”
“不。事情发生三个小时后，我就收到了柏林的电报。见鬼，我这辈子没见过那帮官僚居然有这么高的效率。蕾奥诺拉坚决表示不会取消行程，还说什么‘拒绝让帝国的荣耀在暴徒面前蒙羞’，她甚至考虑提前来日本！”
电话那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我觉得这起事件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赖斯叹了口气，“我会试着和外交大臣与皇帝联系并尽量劝说。我也会提出外交照会，以帝国公民遭袭的理由要求日方加强安保。不过一旦日本人失败了，你也要做好相应准备。”
“我会联系驻日帝国军司令，要求他随时保持两个班的机动士兵处于待命状态。”贝恩斯说，“谢谢你，胡戈。祝你晚安。”
“也祝你晚安，鲁道夫。”电话挂断了。


第四章
A.D.1964，昭和39年6月

一
东京，首相府

“你一定在骗我。”日本国现任首相池田勇人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人。
“没有，首相大人。”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好吧。”池田首相现在只感到一股无名火起。他很想要砸什么东西发泄一番，但最后只是有些懊丧地瘫倒在办公椅中。
“俘虏的嘴巴很硬，但我们动用了帝国进口的最新审讯设备和吐真剂，最终让他开了口。可以确定的是，至少有五百把包括突击步枪、冲锋枪、狙击步枪和火箭筒等各式轻武器正在整个日本的地下网络流通中。”
“而你们擅自突袭的结果就是只找到两把冲锋枪。”
“我们只是妥善运用了您授予我们的自主权，首相大人。”
首相不满地哼了一声，指了指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的公文。“你不妨去和他们说。现在，我要求你给我解释报告的最后一段。首先，你绝对是在耍我是吧，楠木先生。”
“不是的，首相大人。报告都写得非常明白。在得到您的许可前，我不会将其透露给任何人。您手中的情报现在是安全的。但您也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好吧。”就连首相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为何如此恼火。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糟透了，“但你有什么证据，能把一个被刑讯折磨得将死之人无意识的叫嚣，和那个三十年前的名字联系起来？”
“三日前，两名矢车菊干员又成功缉获了四名‘党派’分子。审讯还在继续，但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信件和宣传海报。此外，我们还找到了一些过去特高课的材料。和我们自己的资料比对后，两个时间段内的袭击模式呈现出极高的相似度。证据不会撒谎。”
首相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就要蹦出胸膛。他深吸一口气。“所以说，他回来了。”
“是的，首相大人。”楠木点点头，“三十年前一系列工团主义恐怖袭击的始作俑者，虎之门事件[ 1923年12月27日，摄政裕仁皇太子的座车来到东京虎之门。山口县人难波大助快速移至座车附近，隔著玻璃窗开枪狙击。虽然打穿玻璃，但皇太子毫发无伤，而他立即被逮捕，隔年被判处死刑，史称“虎之门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如今‘党派’的总指挥官，【真岛】，回来了 。”

二
“快点，千束！”泷奈对着千束的房门喊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再不去总部体检，就拿不到了矢车菊干员的许可证了！”“马上！马上就来！”房门里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
“所以说，你准备回总部了吗？”瑞希一边喝着咖啡看报纸一边问。“是的，我已在护卫玛格丽特小姐时抓到了俘虏，为D.A.获得了新情报。既然我立下功劳，那就应该可以回去了。多谢你们这么长时间的关心照顾。”泷奈回答。
瑞希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以后别忘了回来喝杯咖啡。不过我只想问.....怎么那家伙也住进来了！”她有些嫌弃地指着正在后厨熟练打发奶油的玛格丽特。
“我收到的新命令是延长任务时间，继续在东京进行安全调查，所以我得在这段时间给自己找到一个便宜隐秘的住所。更何况，千束不是说过，欢迎我住进来吗？在这里我还能顺便锻炼一下女仆手艺，等回去之后大小姐就不会嘲笑我本事退步了。”“哇呀呀，这下来店里的男人要都被这个狐狸精勾走目光，没人注意我了啊......”瑞希哀嚎起来。泷奈也只得无奈笑笑。
D.A.总部位于远郊，要坐电车到终点站，下车后再坐接驳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半个多小时，穿过一片片稻田，才能到达这座被戒备森严的基地。又经过一套复杂的安全检查和身份识别流程，泷奈和千束终于进入了总部内。
两人步行在走廊中，然而四周的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唉，这不是那个队友杀手吗。”“不是被开除出D.A.了吗。”“听说和他一起的搭档全死了......”“这些混账在说什么呢！”千束气得咬牙切齿，而泷奈只是铁青着面孔一言不发。

三
“什么？”办公室里，泷奈着急地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司令，我发现并抓获了那么多武装分子，为枪械交易案提供了更多线索。凭借这个成果还无法回到D.A.机关？”
“给你的公开处分是：无视上级命令，擅自行动，导致任务出现极大挫折。经检定，对象极度缺乏对命令服从性，自我意识过剩，不再适合继续参与D.A.机关的团队行动。”楠木司令的老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更何况，我可没有说过立功之后就能回到总部。”
“这......”泷奈一时间悲愤不已，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坠入了阿鼻地狱的火焰中一样痛苦。但就在她难过时，一张纸被递到她跟前。“不过，看看这个。”
泷奈失魂落魄地接过纸看了一眼，下一秒她呆在原地，仿佛又从火狱堕入了无底冰窟。“任命......通知？我的名字？”她继续读下去，“兹任命井之上泷奈从即日起升为......最高职介？首席矢车菊干员！”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签名，有盖章......但是没有写日期。”
“是的。”楠木拿过公文，把它放回抽屉里，“刚才的东西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它不存在。总而言之，你可以回到总部，甚至可以换上红制服，成为首席矢车菊。但只要我愿意，这张纸将会留在抽屉里慢慢腐烂，直到时间的尽头——不过，你很幸运，我不是那种阴险刻薄的人。事实上，泷奈，你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技术精湛，办事果断。虽然有时比较我行我素，但这种品质也有其用武之地。只要你帮我完成一项工作。”
泷奈已经彻底糊涂了。“什么......工作？”
“回到那家叫Centaurea的喫茶店，和锦木千束还有米卡待在一起。”
“什么？”
“放心，我只要你待最多一年，也许半年就可以了。之后你就可以回到总部，并且成为首席矢车菊，连春川风希都低你一头。至于任务内容，我会慢慢和你说，但首先，你需要先看看这个。”楠木又递给泷奈一本册子，标题赫然写着“昭和32年东京电波塔事件纪录”，印有大大的【绝密】章。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千束。”走廊里，风希看着自己多年前的老搭档说，“你都不给矢车菊出力，还想要持证特权？”
“我也是有接受D.A.机关的工作的。”
“你和泷奈相处怎样？”“很融洽。你想见她的话，她在和楠木司令谈话。”“什么？你把她也带来了？”风希一脸惊讶。“她想回到总部啊。”千束耸耸肩，“我真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这里呢？”“是你比较怪吧！D.A.机关把我们这些孤儿养大，不该有所报答吗？”
“但孩子也总有独立的一天——算了风希，快点也来帮我把泷奈送回总部吧！”“继任者已经来了。”风希冷冷地回答。就在这时，另一名身着蓝色制服的矢车菊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我的新搭档，乙女樱。樱，这位就是锦木千束。”
“哦，你就是东京电波塔事件的大英雄啊，幸会幸会！”樱满脸假笑地和千束握了握手。“我和春川前辈正要去进行催眠训练，这可是新造出来的高级玩意，想不想来亲眼看看D.A.机关最新科技的结晶呢？”

“哦......”医务室里，即使是千束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台装置看上去像一张巨大床，准确来说，是一个可供平躺的平台。在“床头”有一座巨大的空心圆柱体，外表用合成塑料外壳制作，上面镶满了各种按钮和仪表，运作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怎么样，厉害吧？”樱得意洋洋地说，“只要带上眼睛，躺在那张床上，然后整个机器就会把床移动至圆柱体内，就像是风希前辈现在那样。”她指着玻璃床后面一动不动，正被机器推进空心圆柱体的风希。”里面看上去一片黑，时不时会有很亮的彩色光线和数字闪过，但你只会感觉舒服极了，就好像飘在一片没有重力的海洋里，泡温泉都没这么惬意！二十分钟后，机器会把床从圆柱体里移出来，催眠训练就好了。你什么都没感觉，但新的知识和技能就会不断从脑子里冒出来，拦也拦不住！这可是最先进的技术，目前只有总部的矢车菊能够使用，像你这样喫茶店的金毛小妞自然是无福消受了。”见千束没有说话，她更加嚣张了。“还有这个，也是新装备！”她指着自己别在腰间的一个小匣子，上面接着一条长长的软管，接在一个面具上。“它叫做‘丸气’，是一种强化气体，无色无副作用，味道则像稀释的丙酮。战斗时戴上特质防毒面具，就可以持续吸入混有它的空气，能跑得快跳得高，反应力和耐力也加强不少......”就在她滔滔不绝时，医务室的门打开了，泷奈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
“泷奈，怎么样？司令怎么说？”千束急切地发问，而泷奈依然失魂落魄，什么也没说。“呦，这不是吗井之上泷奈！”乙女樱迎了上去，伸出手“你好，我叫乙女樱。”泷奈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她一会，也不太情愿地伸出手。而乙女樱一把将泷奈拽到自己跟前。“听说你无视命令，还想同伴开了枪，是真的吗？”
泷奈阴沉的眼神如同盛夏的台风，但樱依然继续嚣张地说下去，“听说你只有杀人时才会笑，我倒觉得这样酷毙了！你放心，前......”她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揪住了她的领口，“有种你再说一句试试！”千束愤怒地低吼道。
“千束。”从里面走出来的风希不高兴地瞪着她，千束才黑着脸，不情不愿地放手。“哦呀哦呀，大英雄。听不得同伴受欺负是吧！”樱继续奚落道。“多说无益，樱。去模拟训练场。”风希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就在经过泷奈身边时，泷奈却突然情绪失控地伸手抓住她。风希一下子恼火地把她甩开。“你还不明白吗，D.A.已经不需要你了！当时被揍过一顿还不懂吗？小心我在模拟战里再把你揍扁一次！”
“可以啊，来二对二！”樱嚷嚷道。“谁怕谁啊！”千束不甘示弱，“泷奈，给那些家伙一些颜色看......”泷奈却突然垂着头跑开。千束也赶紧追上去，不顾身后“别跑啊，来一决雌雄”的叫嚣。

四
“您真的要同意这种一时兴起，意气用事的模拟战吗？”秘书问道。“正好可以检验一下催眠训练和‘丸气’的效能。”楠木说。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泷奈坐在大厅中央，默默凝视着面前数层楼高的室内喷泉，心中一团乱麻。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复职问题，要么成功要么失败，可如今事情的复杂度大大超乎自己的想象。泷奈想起楠木司令的劝说和叮嘱——她看上去拥有选择的自由，但其实拒绝的代价高到无法接受。她并非不相信楠木司令会信守诺言，然而成为首席矢车菊却意味着要把千束......
“果然你在这里。”千束迎面走了过来，“毕竟矢车菊们都喜欢这里。”泷奈依然一言不发，身体因纠结和紧张而浑身颤抖。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千束开口，怎么在不泄密的条件下把这一切说清楚，天衣无缝地给解释过去。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背叛。
“小时候的我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每天都渴望当上矢车菊。可现在却......”
“就算不在这里，城市里还有很多需要你的人啊。”
“那是你！因为D.A.机关需要你！”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泷奈积淤在心中的怒火不由自主地从口中喷发出来，“你还有地方可以回去！真好啊！可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她越说越伤心，泪水夺眶而出。
“我明白的，泷奈。当时是你想要救下同伴，那不是命令，是你自己的决定。为回应他人的期望去折磨自己也太没劲了！”千束走上来，轻轻抱住泷奈，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花，“现在需要的是向前看。有些东西只有经历失去才能获得。要是当初你没有那样做，我们就不会相遇了。再说，你不还是留了一个活口嘛！”她一把将泷奈抱起，高兴地原地转圈，“我可是很高兴能遇见你，好高兴，超级高兴的！”把泷奈放下。“Centaurea永远是你的容身之所。要是你试过了还是觉得这里好，那就回来吧。现在还不晚，机会多着呢。你随时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
“我总是想做的事放在第一位，比如狠狠地揍扁辱骂你的那帮人。先过去了！”
准备室里，春川风希和乙女樱正在着装。她们穿上战术裤和靴子，固定好防弹背心内衬——即使是彩弹训练，为求真实模拟也必须穿着这坨沉重的累赘。然后换上战斗制服。接着，她们戴上连通丸气的特制防毒面具，拧开腰间匣子上的旋钮，微香的强化空气立刻涌入鼻腔。武器方面，标配的瓦尔特P38被装在枪套里，她们手中都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冲锋枪——这种名为HK54[ 列装之后，它的另一个更常用的名字是MP5。]的枪械即使在帝国也尚未公开或投入量产，而D.A.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了许多该枪的最初批次产品。
“我们两个人，打她一个，就算是电波塔事件的大英雄也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有最新科技！药效已经上来了，我现在只感觉精神百倍，好想煞煞那金毛小妞的锐气！”
“樱，不要傲慢。”防毒面具挡住风希的面部，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台能够自主执行命令的杀人机器，而非矢车菊干员，虽然有时两者的分野并不明显，“我没跟你说过吗？千束的反应力和体力远超你的想象，但她的橡胶脑袋只肯打非致命子弹，所以习惯了近距离射击。想要取胜，就按照我说的方法做。”
“演练，开始。”广播响起，蜂鸣器发出刺耳尖叫，墙壁上的警报灯亮起血红的光芒。“走。”风希比了个手势，两人随即推开大门，进入由无数围墙、大门、房间和走廊编织而成的室内训练场。
四周一片寂静，千束手持电筒和手枪，小心翼翼地路过栩栩如生的会议厅和办公室，穿过堆满木箱和杂物的连廊，贴着墙边快步向前走去。当她穿过拐角，进入另一边空旷的走廊时，一轮冲锋枪扫射将她逼回拐角。千束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出，向着走廊尽头狂奔而去。回应她的则是更多精确的点射。
丸气的药效使乙女樱此刻的状态无比平静。她能感觉到心脏狂跳不止，大脑神经在高速运转，眼前的场景却如此清晰，甚至可以如电影胶卷般依稀瞥见千束高速奔跑时在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图像。动作仿佛变慢了，她甚至能对手部肌肉进行精确的细微控制以调整射角。整个世界仿佛慢了下来，她不断扣下又松开扳机，如同摁下琴键谱写着枪火的乐曲。每一次节奏都经过准确的计算，确保几发接连呼啸而出的子弹可以最高的精准度命中千束的眉心和心脏。倘若此非彩弹，那么千束早已在冲锋的过程中死亡无数次。
但她没有。即使以强化视觉，千束的动作也快到难以分辨。每一发子弹都只将将擦过人体轮廓，在背后空间爆炸出五彩油漆。
“什么！”在一个短暂到无法分割的瞬间，惊慌涌上乙女樱的心头。下一个瞬间，千束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左手一把抓住冲锋枪上机匣扭到一旁，右手的瓦尔特P38顶住樱的下颚。“水平还不错。”千束贴着耳朵轻轻说。
“居然小瞧我！”气血涌上樱的脑门。她猛地用额头撞向千束，同时右手试图从腰间掏出手枪。樱的速度已经超越常人，然而千束只是轻松侧身躲开头槌，随即一肘将冲锋枪打翻在地，手枪对准她的脑门。“不行不行，这样你就失去重心了。”千束再次飞起一肘，力度恰好把摇摇欲坠的樱撞倒在地上。就在这时，一阵压制火力从旁边射出，千束依然用她超人的反应力轻松避开所有子弹，退到墙后。樱仓皇从地上爬起，逃到掩体里的风希旁边。
“这样射不中她的。”风希换上新弹匣，扯下防毒面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打得越准，她看得越清楚。我们要配合，比如使用交叉火力......”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千束“不好意思，你们有东西忘记拿了！”的声音，冲锋枪滑到了她们面前。樱刚要冲出去捡枪，风希一把将她拽住：“这是陷阱！听我的。”风希快速比了几个战术手势，樱点头示意。
“有种出来再和我打一场，只敢用橡胶弹的混球！”樱没有捡枪，而是继续躲在掩体后面挑衅道，“你不如把金阁寺里的佛像搬下来，自己坐上去得了！”
“你刚刚握枪的手臂姿势太长了，这样在近距离作战中可是十分不利的。”
“太看不起人了！”樱一边怒吼一边看表估算着时间。她突然一跃而出，但却没有朝冲锋枪扑去，而是举起手枪开火。千束轻松躲过子弹，直到对方弹匣打空后向前冲去，两枪将樱打倒在地。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风希已经悄悄绕到了自己背后，只要风希扣下扳机，即使千束也无法躲避来自身后自己看不见的子弹......
泷奈怒吼着从风希侧方猛冲过来。风希刚想回身反击，身体却只感觉一阵沉重——丸气的效果开始褪去。只一瞬间，泷奈挥起右臂，一拳锤在风希脸颊上。惯性带着泷奈向前翻滚，移动到千束前方。两人同时从地上挣扎站起，同时掏枪，同时瞄准，中间只隔着千束。千束看见泷奈的枪口对准自己，先是一阵惊讶，然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千束微偏身体，泷奈抢先扣下扳机，飞驰而出的彩弹擦过腾挪的躯干，正中风希胸口。冲击力把她打倒在地，而更多的油彩随即在浑身上下炸开。

五
楠木司令冷冷地俯瞰着演习场地。“那是什么可怕的能力啊。”秘书惊叹道。
“凭借卓越的洞察力看穿子弹路线和开火的天才。”楠木自言自语说，“D.A.机关最宝贵的财富。谢谢你，来自帝国的幼狮。只不过啊，恐怕你不知道的是，哪怕在战前，由于借书不还的臭毛病，我也早就上了全东京各大图书馆的头号黑名单。”
“你为什么不在我背后开枪。”风希不满地问泷奈，“却直接冲上来打我，太荒唐了。”
“这下扯平了。”泷奈脸上难得露出了微笑。
“无可救药！”风希涨红了脸，“滚吧，最好别回来了！”
雨停了，电车外的夕阳正灿烂，就好像是泷奈和千束相遇的第一天傍晚。“我说啊，你是不是对着我开的枪？”千束问道。
“是，因为我觉得你肯定能躲开，毕竟你这个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和楠木司令的谈话涌上心头，面朝车窗的泷奈只是简单颔首。理应开心的她并不想让千束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副表情。不过，想到千束刚刚才告诉过她预期执着于未来的可能性，不如现在去干自己想做的事，她勉强让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第五章
三个月后
A.D.1964，昭和39年9月

一
闹钟声准时响起，泷奈从床铺上一跃而起。拉开窗帘，清晨明媚的阳光泼洒入房间，带来新的活力与生机。即使以标准公寓的标准来看，这里也显得舒适而温馨，更遑论按安全屋的标准。泷奈伸了个懒腰让自己精神起来，转头看向房间另一侧的一大坨被窝......
“千束，快起床！”一场被褥拔河大战随即开始。“再让我睡会，就一会！”被窝里传来含混不清的抗议声。“别睡了，我们今天还有任务！”泷奈一边拽一边嚷嚷道。
“请给我来一份乳清奶酪荷兰松饼，加覆盆子果酱和希腊酸奶，以及一份维也纳萨赫蛋糕，谢谢。”身着便服，戴着墨镜的千束边打哈欠边对服务员吩咐道。
“好的。”服务员把目光转向露天餐桌另一头的泷奈。“......一杯黑咖啡，不加糖和奶。”同样身着便服，戴着墨镜的泷奈说。
“听这些名字，就感觉热量非常高。”服务员走开后，泷奈不由自主皱紧眉头。“可别说扫兴的话，女孩子就该快快乐乐吃甜点，再说了，哪会有小女生千里迢迢来喫茶店，结果只点黑咖啡的呢？”千束半开玩笑地调侃道，“我们可不能把自己打扮成五十岁的欧吉桑——那样会露馅的！”
“确实。”泷奈不好意思地笑笑。正说着话时，服务员送来了食物。巧克力色的萨赫蛋糕外层反射着诱人的光泽，内侧的甜杏仁果酱和蓬松致密的蛋糕胚看上去松软可口，甜而不腻。如黄金般闪亮的荷兰松饼上堆满了各路食材，纯白的乳清奶酪、紫红色的果酱、白色的糖霜以及作为点缀的草莓可谓一场色彩与光线的盛宴。“看着就好吃呀！”千束快乐地几乎叫了起来。“可全是糖分啊。”泷奈小声说。
“泷奈！”千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她郑重其事地举起刀叉，“人在一生中吃下去的食物是有限的，所以每顿饭都必须严肃对待，要吃得美味又幸福！至于糖分，运动代谢掉就完事了！”就在这时，千束的身后突然响起德语说话声。两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对男女正对着日文菜单，愁眉苦脸地嘟囔着什么。千束朝泷奈比了个鬼脸，下一秒，她就出现在这对男女的身旁，用流利的德语为他们介绍店里的菜品。泷奈趁机挖了一勺蛋糕放入口中。“确实好吃。”她看着千束的背影喃喃自语。
“初次见玛格丽特时，你还说自己不会德语的。”千束坐回来之后，泷奈问道。“嘿嘿，没想到吧。”千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都还要谢谢风希那家伙。现在每个月去体检，她们都让我用那台催眠训练机呢！刚开始我还很抵触，但确实和乙女樱说的一样舒服得很，而且新知识会立刻在脑海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我去体检的时候怎么没用上？”“唉，我猜......大概是机子不够用，所以先来后到吧！如果你那一天也换上红制服，说不定可以抢先体验总部的最新高科技呦！”
......红制服......最高职介......首席矢车菊干员......泷奈脑海里浮现出楠木司令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庞，她别过头去。
“泷奈，没事的啦，你那么优秀，一定会很快就轮到你的......”千束似乎误解了泷奈的表情，正要出言安慰时，她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丝残影。“泷奈，他来了。”
两个身穿大衣，头戴软呢帽，还戴着墨镜的男子出现在马路对面。若非经过专业训练，他们在街头芸芸众生中绝不会显得如此平凡而不起眼。但千束和泷奈很清楚他们的底细：走在左侧，个子较高的是化名为【K】的地下军火贩子，无数极道和暴力团都指望着他的武器来横行江湖。走在右侧，步态更加轻盈从容的则是北海道某新兴暴力团【壬竜会】的社长，还有一个更加隐秘的身份是首都警特务。千束和泷奈，以及那些周围坐在公交车站等车的女学生、站在商店门口的店员、一旁扫地的环卫工们则负责环境警戒与会谈结束后的继续跟踪。
千束和泷奈装出一副享受食物的模样，眼角余光则形影不移。两名男子穿过人流，在商店面前驻足欣赏了一会橱窗中的服饰，随后靠在路边栏杆抽了会烟，马上一溜烟转进了一个拐角，视野中的人形随即变成了渺小的黑点。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千束和泷奈的任务。她们只需要观察四周是否有其他暴力团体想在光天化日下干扰这场秘密会谈，以及......
腰间的寻呼机突然“叽叽叽——”响起，新奇的声音一时吸引了四周人的目光。千束和泷奈赶紧把声音关掉，拿起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0311110006”号码。两人抬头面面相觑，她们都清楚这个奇特号码的对象和含义：外围监视干员；行动中止，启动6号预案。与此同时，刺耳的警铃从远方逐渐靠近，数辆画有警视厅标识的警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而来，几乎酿成一场交通事故。许多警察从车上一跃而下，向小巷深处冲去，吓得四周居民纷纷躲闪。
“快走！”泷奈一把抓住千束的手腕把她拽起。“可可可......可我们还没有付钱呢！”“没时间了，快追！”泷奈嘴上这么说，还是掏出一张万元纸币往桌上一扔，随后拉着千束就向街上狂奔，“你我包抄！”
半个小时后
“哈...哈...”泷奈累的瘫在公园长椅上直喘气。远处，警察正把军火贩子和伪装成暴力团长的首都警特工两人戴上手铐，押入警车。尽管时节已近秋初，但连续半个小时的狂奔还是让她大汗淋漓。而一旁同样流汗的千束却只是呼吸稍稍沉重，丝毫没有筋疲力尽的迹象。千束伸手递来一瓶水，泷奈感激地接过，仰头就咕嘟喝了起来。略微恢复些许精力后，她趁着周围人群的目光全被蜂鸣作响的警车吸引，钻进灌木丛里从背后包中拿出对讲机，调整天线角度直到声音清晰。
“这里是代号T，目标已被抓获。重复，目标A与B均已被警察抓住。”泷奈有气无力地说，“无法继续跟踪目标。”
“收到T。全体成员，任务结束。重复，任务结束，所有干员即刻转为巡逻模式，按原计划执行日常任务。”
泷奈把对讲机收纳好，钻出草丛，再次瘫倒在长椅上。暮夏的炽热阳光照在身上，她感受着光线温暖的抚摸，晒干浑身咸涩的汗水。“真是倒霉......”她不满地喃喃自语。
“哎呀，我就说吧，甜品的热量全部被运动代谢掉了！”千束依然乐呵呵的样子，“虽然没有跟到最后，但刚刚泷奈你飞奔的样子可真帅啊，就像是童话里的大英雄一样！”
“是嘛......”千束一时语塞，由于热得满脸通红，她的脸颊并没有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谢...谢谢你。”
“嗨呀，你都搬过来那么久了，不要害羞嘛，泷奈！不过话说，都快秋天了，你怎么还穿着我七月份帮你买的夏装呀......走，泷奈，我们出发！”
“出发？出发去......哪里？”
“决定了！反正行动已经结束，回Centaurea之前就去帮你买秋天的衣服！还可以顺便出去逛逛，比如说......”千束露出狡黠的微笑，“去水族馆！”

二
玛格丽特·施耐德今天的着装无比时尚。她选择了淡黄色的格子连衣裙搭配深黄色软呢窄边圆帽，右手拎着漂亮的绿色小提包。然而，她的脚上却非紧跟潮流的细高跟，而是略显朴素的圆头黑色平底鞋。同样，满头金发也没有烫成蓬松卷，而是简简单单梳成两股麻花辫垂在脑侧。
九月的东京依然炎热，但相比七八月份的酷暑依然舒服不少。玛格丽特漫步在街头，欣赏着城市的蓬勃风光。她先是去了Centaurea附近的电报馆，询问有没有拍给自己的电报。随后，她坐上电车，一路辗转来到市中心，之后继续在喧闹的街道上踱步。她走得并不快，但路线却如同醉汉般缺乏目的性和规划性。有时明明近在咫尺却执意绕远，有时又故意重复走过之前的路。
终于，等她拎着一大堆伴手礼和纪念品，一路兜兜转转来到市区南郊的东京芝公园时已是下午。四周只有少许平房，而红白相间的东京铁塔鹤立鸡群般矗立在此。优雅美丽的弧线结构直指天幕，材料却是沉重的钢材，轻盈厚重之间形成了极富张力的反差美感。玛格丽特坐在花坛边上，仰头凝视着铁塔。她想到了其在巴黎的表亲，因为自己父亲最引以为傲的照片便是他在埃菲尔铁塔的残骸前身着装甲兵制服，露出傻里傻气的笑容——只可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结束之时，拒绝承认再次失败的法国人选择玉石俱焚，摧毁了这座人类工业文明的宝贵象征。
不过，几乎无人知晓的是，在七年前，东京铁塔也曾差点遭遇相同的毁灭命运。
一对明显来自欧洲的男女出现在玛格丽特身边。他们一左一右也沿着花坛边坐下，但和她保持一定距离。“雄狮，咖啡豆。”男人用流利的德语说。
“松饼、樱桃、草莓。”玛格丽特以日语回答。
“萨赫蛋糕。”女人用日语继续说。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女士？”玛格丽特用德语说出了暗号的最后一句密钥。
一阵短暂的沉默。“公爵小姐已经收到了你的汇报。”女人轻轻说，她的目光空洞地望向正前方，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继续加强监视，并且维持目前的频率进行汇报。绝不能让借出去的债变成坏账。”
“公爵小姐决定推迟对日本的私人访问，她不想用自己当诱饵。”轮到了男人开口，“至于那个女孩，公爵小姐要求你严密关切她的精神状况。毕竟，一台不受控的跑车只会酿成车祸。”
“收到，保证按指示完成行动。”玛格丽特盯着东京铁塔的塔身。在原本计划中，铁塔的150米处本应设有大瞭望台，249.9米处设有特别瞭望台。正下则方建有四层的东京铁塔楼，除设置了通往展望台的出入口外，还会设有各种纪念品小卖铺。然而，从建成完工至今，它至始至终不过是一座单纯的电波塔，围墙和铁丝网把它围得严严实实，不许任何非工作人员进入。玛格丽特对此原因心知肚明，而假使有幸走进塔内，亲眼目睹镶嵌于内部的无数弹孔和烧痕，哪怕再愚笨的人也会旋即意识到这一切背后的事实。
“我用Centaurea的电报机持续截获着D.A.机关和首都警的情报。”玛格丽特说，“过去几个月，大量的资源调动显得极不寻常，尤其是把许多矢车菊干员调往外地——尽管D.A.训练设施遍布全国，但他们的管辖范围应该仅限于首都圈才对。这需要进一步的电报截获和破译——另一方面，根据我的推论和计算。请您转告公爵小姐，我认为，‘党派’的威胁被日本政府有意地高估了。”
又是一阵沉默。“说出你的论证。”
“就像我在报告里写的那样，日本政府认为‘党派’已经在全国建设了庞大的间谍网络和军火输送网络，甚至官僚机构都被其腐蚀。而他们没有公开这一恐怖事实，自以为能瞒得过帝国。不过，截获并破译的密电表明，首都警和D.A.并没有投入太多资源和优先度调查‘党派’这本应和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这样缺乏紧迫性不合逻辑。而联系到所谓‘地下网络’最初就是由首都警和D.A.发现的，我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可以说，只有警视厅真正在乎这个‘工团主义者的大阴谋’，而我怀疑警察只是在浪费时间追一个影子。”
“你的陈述将会被收集，并汇报给公爵小姐和帝国中央情报局进行分析。”男人最后发话，“谢谢你，施耐德小姐。”
“为帝国服务，在所不辞。”玛格丽特回答。三人站起身，默默走向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三
“怎么样，水族馆有趣吧！”千束和泷奈穿着新买的秋装走在返回的路上，“没料到海马其实也是一种鱼吧，嘿嘿~”
“但我还是觉得企鹅更有意思呢。”泷奈笑着回答，“胖嘟嘟的，一摇一摇真可爱。”
千束故作正经地摆摆手：“不对不对！要说最可爱的，那还得是——花~园~鳗~(chi~na~na~go~)！”两人顿时在马路上笑得前仰后合。
“哼，你忘了我的鱼~~~（sa~ka~na~）！”泷奈撅起嘴，“以后我不和你一起去水族馆了！”
“唉唉唉，我可没忘记呢，泷奈！我只是......只是......忘了说而已！抱歉抱歉，非常抱歉，十二万分的抱歉！”千束嬉皮笑脸地双手合十，做出一副道歉的样子，“为表补偿，我现在来给你变个魔术吧！”“唉，什么魔术呀？”“当然是——你看，我把玛格丽特变出来了！”千束指了指前面正在杂货店排队的一个人影。
“好像真的是玛格丽特！”泷奈惊呼，“好巧啊！”而玛格丽特也高兴地朝她们挥手。夕阳照在她的金色马尾辫上熠熠生辉。
“好品味，千束。新衣服真是漂亮极了！”三人一边喝着玛格丽特买的芬达一边往电车站走去。“你的衣品也很棒，玛格丽特。”泷奈说。
“不过啊，玛格丽特。”千束指了指装满了伴手礼和纪念品的袋子开玩笑道，“帝国的公主大人也喜欢这些庶民的礼物吗？”“哈哈哈。”玛格丽特也不生气，依然保持着典雅的女仆式微笑，“其实这是我买给自己吃的。不过你们知道，公爵小姐平日里最爱的食物是什么吗。马卡龙？黑森林蛋糕？都不是，而是扭成结的碱水面包！她有一次语重心长地和我说：‘战争时期物资匮乏，民众们能吃上碱水面包就已经很幸福了。现在虽然条件充裕，我们也不能贪吃好东西，要时刻铭记过去的艰辛。’她才多大岁数，说出来的话简直就像个小老头一样！”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震天，把周围的路人差点吓一大跳。
聊着聊着，他们走到了电车站。第一眼看去，即使是晚高峰，车站外拥挤的人群也显得过多了。第二眼看去，车站出入口已经被栏杆和隔离带封闭，几名西装革履的黑衣人守在此处，告示牌上写着“列车事故，车站停止运行”等字样。泷奈眯起双眼，扫视四周议论纷纷的人群。她随即明白了一切。千束和玛格丽特也同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三人迅速对视了一眼。无需多言，那十几个伪装成路人的矢车菊和雪绒花[ D.A.机关对“男版矢车菊干员”的称呼。与矢车菊干员不同，雪绒花干员主要执行正面强攻和高烈度秘密治安作战。]干员便已说明一切。
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巨大的声响从地下传来，爆炸的烟雾从出入口汹涌而出。

四
17：00
首都圈轨道交通网络的四个车站接连发生剧烈爆炸。数条线路停运，一度造成晚高峰交通瘫痪。而在瓦砾与废墟之下，数名矢车菊，连同数倍于己的的敌人，心脏停止了跳动。
17：15
“不许动，通通给我呆在原地把手举起来！”即将打烊的银行里，蒙面劫匪掏出手枪，冲着四周大喊。他嚣张地走到柜台前，一枪把防弹玻璃打出蜂窝状裂纹，对着柜台里的出纳员嘶吼道：“把钱都给我交出来！”唯唯诺诺的年轻员工随即照办。就在劫匪以为大功告成，视线离开柜台三秒钟后，一发子弹穿透他的腹部。在倒地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出纳员冰冷决绝的眼神以及冒着硝烟的枪口。
17：36
数辆停在路边的无人汽车突然启动了引擎。方向盘如幽灵般自行旋转，车辆冲入马路，仿佛投入大海中的一枚石子，引发了一圈又一圈扩散的，名为车祸的涟漪。
17：45
“我不会伤害你们，诸君，因为我们是代表着劳苦大众的正义力量。你们也是被压迫的劳动者。但你们必须向全国发布通电，揭露反动买办政权的虚伪真面目！”
一家电报馆遭到了左翼武装分子的劫持。就在劫持事件发生的瞬间，附近的便衣矢车菊随即用对讲机向上级汇报。仅仅过了十五分钟，一支首都警中队便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将电报馆包围起来。对峙随即开始，而稍后感到的警察却被告知这里没有他们的事，首都警已经接管全部任务。这更加重了局势的复杂性，因为警视厅得知消息后随即派出大批警力前往。原本的警匪对峙变成了互不相让的三方对峙。如此咄咄怪事，就连电报馆里的武装分子都感到惊奇。
18：04
航班正缓缓降低高度，从西北方向靠近东京国际机场，准备于第一跑道降落。在机场跑道末端，铁丝网与防爆墙之外的空地上，一个等待多时，头发蓬松，身着黄黑色夹克的男子从包裹里拿出一堆其貌不扬的零件，熟练地将其组装成火箭筒的形状。降落飞机的轮廓逐渐变大，他举起手中的FIM-43“红眼”单兵防空导弹，瞄准镜稳稳套住机头。狂风拂过因笑容而扭曲的脸庞，一想到这些帝国主义猪猡凌空爆炸的场面，他就忍不住想要放开嘴巴，引吭高歌——
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将男子猛地撞飞，重重摔落在地上。汽车驾驶员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倒车再次碾过男子破碎的身体，如是反复数次。
18：10
数个疑似爆炸物的包裹被寄到了包括首相府和国会在内的政府部门。尽管已是下班时间，各个政府大楼仍进行了紧急疏散。与此同时，在警视厅大楼内，警视总监原文兵卫独自将办公室门反锁。他苦笑一声，随后打开了桌上的档案袋。里面是一封未知来源电报，揭露了日本最大财团之一住友财团和日本政府在战后所进行的数千场腐败交易。档案袋里还附有各类详尽的证据文件，以证明首都警和自卫队与此事的牵连。而第二天，日本各大电报馆都将会收到一模一样的，并且来源未知的全国通电。
20：00
一番混乱后，首都警和警视厅终于达成共识，组织队伍联合执行电报馆救援行动。自然，素有芥蒂的双方配合奇差无比。而在攻坚时，他们出人意料的发现，武装分子居然有轻机枪等重型武器。最终，烟雾弹和破门而入后的机枪扫射杀死了所有的武装分子，而室内飞溅的弹片顺带割断了全部人质的喉咙。
未知时间
“各位同志们，你们干得很好。尽管遭受了一些损失，但我们依旧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尤其是【数据删除】，你的行动堪称完美。如果那封电报没有出现在警视总监的桌上，那‘党派’的一切行动都失去了意义。
“革命之火正在蔓延，同志们，而这都归功于【真岛】总指挥官的高瞻远瞩。按照他的指示，我们必须在人群中制造恐慌，使社会高度不稳定；同时挑动政府内斗。让反动官僚狗咬狗去吧，因为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