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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人知的战线·前传

小队长杰米扬
发表于 2022-04-30 20:17:15

在俄罗斯古老的西伯利亚森林里,雪下的很大很大。无数片羽毛状的大雪片,在空中随着狂风的呼啸旋转起舞着。寒风仿佛要显示它的力量似的,往大地上的一切物体身上推搡着,碰撞着。天地间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雪白,就连远处的林子的黑色的锯齿形的外形也在这大雪中也变成朦朦胧胧的灰色了。在这样的天气里,人是没有办法外出的,温度计在这时也会因为结冰失去了它的功能。
在这样的大雪里,有一个小黑点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移动。
“嚯,我黑眼睛的美人啊!加把劲儿!”一辆套着三匹骏马的雪橇在暴风雪之中艰难的跋涉着。马儿的鬃毛和身上都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雪花。
车夫的背上用一块布缚着一个襁褓。令驾车人惊奇的是,从这个襁褓中,源源不断的透出出如火般的热意,温暖了这个在风雪中驾着马车的他的后背,一直暖到他的胸膛。
想到这里,驾车人压低了他沾上雪花的黑眉毛,默不作声的继续向前赶路,心几乎又冷了下去。
谁能比他更加清楚他来到这样一个罕有人迹的地方的目的呢……他又清清楚楚的记起他在出发前接受任务的那个时候。那个微秃的留着唇髯的有着凌厉目光的消瘦面孔的人,亲自将一份有着“绝密”的红色标识的文件交到了他的手上。
“……沃罗比约夫同志,你们第17处要好好完成这个任务。我建议,由您自己来完成。您要明白您这次任务意味着什么……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根据我们的消息,西边的帝国主义们也在干着几乎同样的事情。您明白我们将会面对的国际形势,这是没有办法缓和的矛盾。身为我们部门的干部,您要有这样的敏锐的预见性。这是党托付给你们重任……”
沃罗比约夫抬起厚实的手套,狠狠的摸了一把脸。晶莹的雪花在他的脸上融化了,留下一片冰凉,将这些念头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这是党的任务……”
他抱紧了那个火热的襁褓,找了一个下风的地方,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十分粗糙简略的地图来。他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指南针和此时恶劣天气,从口袋里倒出些干草喂了马,从新又上路了。
“无论如何也要好好的完成它……这是我们的未来。”沃罗比约夫直直的凝视着他前进的方向,他知道在那一片遮蔽视线的风雪的后面,有着他此行的目的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木屋。正是在这个小木屋里面,住着他此行需要见面的人物。那是他早就认识的同志,战友,和朋友。
在1918年那个困难艰苦的年代,他和他的这位同志在这样一条隐秘的战线上并肩作战,对于白匪军造成了巨大的打击,立下了赫赫功勋,出色的完成了以列宁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给他们的任务。
但是,他们终究不是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物。
“瓦夏,我们是不应该存在于这样一个政权里的。”那位沃罗比约夫亲爱的同志在最后一次和沃罗比约夫的聚会上喝干了一瓶伏特加,醉意朦胧的对他说,“我真不知道世界上存在我们这种跟我们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理想完全相反的人有什么用呢?就算真的到达了社会主义社会,我们也是那时候还存在的资产阶级法权的最大的受益者……我们是光明的反面……瓦夏。我热爱列宁同志,但是我不知道我怎么在未来面对他……可是我们自己犯了什么错呢?上帝把我们创造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喝醉了,米哈伊尔。”
“不,瓦夏,我清醒极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决定了,瓦夏,等到我们的政权在这场国内战争中胜利了,我就去西伯利亚隐居,当一个不给我们的党增添麻烦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我自愿如此。我什么也不需要了……”他的眼睛红红的,里面蕴满了晶莹的泪水。沃罗比约夫在灯光里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他都这位同志才好。就在久久的沉默以后,沃罗比约夫认为他不会再开口之后,他最后又出乎意料的打破了这种人为的沉重的寂静。
“但是,瓦夏,如果党仍然需要我……我一定会坚持斗争下去!我将时刻准备着这一刻!”他的鼻子里面喷出了浓重的酒气。他恶狠狠的轻轻用他那一双有力的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坚定的说道。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位米哈伊尔。
沃罗比约夫叹了口气,他没有阻止他的这位同志的决定。但是战争才刚刚结束了一年,党就又开始需要他了。他也早该料到,在这样一个百废待兴,全国的恢复工作欣欣向荣的时候,他是能够安心的隐居下去的吗?但是这一次沃罗比约夫在明白了这个任务的内容和用意之后,他又不得不庆幸他这位同志隐居的决定。
风雪越来越大了,马儿行进的也越来越慢了,简直是在不情愿的挪动。沃罗比约夫在看了三次表之后,终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了……”
沃罗比约夫默默地这样想着,伸出了一只手来轻轻的嘟哝了一声:“停下。”
神奇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现象发生了。
只见以沃罗比约夫为圆心,半径为三米的圆内的风雪,仿佛是碰到了看不见的一层墙壁似的,一瞬间失去了之前在天地之间狂暴肆虐的力量,顿时安静了下来,变成了圣诞节贺卡上常见的那样缓缓下落的状态。
暴风停止了下来——在这半径三米的大圆内。
沃罗比约夫满意的在车夫的位置上挪了挪,微笑了一下,随即一抖缰绳:“加油啊,现在可以快快跑了吧,我的三只小燕子!”
中间领头的那匹矫健的棕色顿河马仿佛听懂了沃罗比约夫的话一样,慢慢的加快了步伐,小跑起来了,在这一片茫茫的风雪里的宁静的例外之中。
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泰加林后,一个坐落在一小片林中空地上小木屋的轮廓终于模模糊糊的出现在沃罗比约夫的视线里,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他勒住了马,在小木屋旁的林子里安顿了马车。终于,他“咚咚”地敲响了那一扇做的不甚精致的木门。
门开了。站在一身雪白的沃罗比约夫面前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栗色的短发蜷曲着紧贴在他的头上,粗粗的和头发同样颜色的眉毛下面,是一对深蓝色的锐利的眼睛。他的皮肤很粗糙,留下了从前的生活艰难的痕迹。他留着像是斯大林同志那样的两撇胡子,在那下面是线条刚毅的下颚。他身上穿着一身不甚整洁的羊皮大衣,脚上穿着一双毡靴。
正是这个人,米哈伊尔·康斯坦丁诺维奇·柳多夫,同他一起,度过了战火纷飞的年代,留下了这一辈子也不会磨灭的深刻记忆。
“瓦西里……”柳多夫看清了来人,眼睛中放出了火热的光芒,胡子也微微的颤抖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瓦西里,我们进屋再说吧……”
“怎么,不欢迎我上这儿来吗?你在这一年里过的怎么样?果然你这个屋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外面有多冷,里面就有多冷。我对此是不抱什么指望啦。好了,米沙,我也不是来叙旧的……你明白。”
沃罗比约夫说着,从解下了那个在他身上捆的很牢固的襁褓。里面的孩子仍然安心的熟睡着,似乎一点没有感觉到天气的严寒,幸福地咂了咂嘴巴,一滴晶莹的口水顺着他红红的小脸儿流了下来。
“瓦西里,这是……”柳多夫感到十分的惊异了,“你要把这个孩子托付给我?难道这就是你到这儿来的任务吗?”
“是的,恐怕是这样,米沙。”沃罗比约夫轻轻地拍了拍这个襁褓上的雪花,于是一片片晶莹的颗粒就落在了屋子里的木制地板上,“这个孩子……是同我们一样的人。”
“……那他的天赋是什么?”柳多夫低下了头,仔细地注视着这个睡得十分安详的孩子,这个他以后的唯一的党托付给他的亲人。
“恐怕跟你的完全相反。”沃罗比约夫搓了搓手,微笑了一下,“是火焰。”
柳多夫完完全全地惊奇起来了。
“这个孩子是我们在乌法的一家保育院里面找到的……是的,他的父母都在国内战争中被白匪杀害了。那家保育院刚刚经历了一场来源不明的没造成什么损失的火灾,这个小家伙,他还什么都不明白呢……就在火光熊熊的屋子里笑呢。火焰一点也伤不到他。”
“瓦西里……这很危险。”柳多夫沉声道。
“是的,米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沃罗比约夫直视着柳多夫的眼睛,“但是,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呢?这个孩子又有什么过错呢?米哈伊尔同志,其实我反对你在我们胜利以后就到这里来。你现在完完全全同国内的生产建设脱离了,也远离了我们的朝气蓬勃的党内生活。”
“你真应该去大城市看看,看看我们的人们是在以怎样的忘我的热情建设着我们的国家,建设着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每一个人都在我们未来的社会里是有用的公民,我们又有什么权力能把他们在摇篮里就扼杀呢?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这也正是你最需要的东西。这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应当教育他,教会他那些你在我们的党里学习到的东西,应当把他培养成有利于社会的人,把他培养成一个共产主义的高尚的人。难道这样的一个人是可以凭空产生的吗?不,这得凭借社会和个人的共同劳动取得。然而你知道,这样的一个人,纵使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人,那也是用什么也不能估量的。我了解你,米哈伊尔,你是不会拒绝党给你的这个任务的。党信任你,认为你是最好的人选,你也不要让推荐了你的我失望啊。在这样一个生气勃勃的时代,是不允许你一个人在一旁只顾着自己的生活的!你明白吗,我的同志?”
“瓦夏……我明白。”柳多夫低下了头,“你说得对……我在战争结束之后来到这儿只顾我自己的生活,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不,米哈伊尔同志,我们不是在说这个问题。我们在大地上的战斗,不就是为了未来更好的和平生活吗?你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错。只是现在,你要以一个共产主义者的心,来完成这个任务,来完成……生活。”沃罗比约夫叹了一口气,“确实也只有你的天赋能够管住这个孩子了。”
“的确如此……”柳多夫伸出手来,掸了掸沃罗比约夫身上的雪花,“很抱歉我没有给屋子生上火……外面不好受吧?在我这里喝一杯吗?”
那些停留在沃罗比约夫身上的和地上的雪粒,仿佛就像是听到教师命令的小学生一样,马上都乖乖的从它们原来的位置上离开了,静静的悬浮到了空中,聚集成了一个不大的雪团,飘到了柳多夫的手上,接着就消失不见了。
“我早就觉得,你在冬天里比其他时候都自在。”沃罗比约夫笑了,“你这有存货?那就来一杯吧。”
“行啊。”于是柳多夫就弯下腰来,掰开墙角的一块木头地板,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没有标签的玻璃瓶来,“一旁的镇子上的小酒馆自酿的,兑了不少水在里面,但是都被我自己蒸馏出来了,我自己可都舍不得喝,可够劲了。”
“就一杯,不能再多了,我还得连夜赶路回去,那边还需要我。”沃罗比约夫看着柳多夫从一旁的壁橱里拿出杯子来,说。
“怎么,瓦西里,你这样的忙吗?”柳多夫将两个杯子摆上桌,拔开了瓶口的软木塞子,“那些天杀的白卫军、资产阶级,怎么就是不肯死心呢……”
“没办法啊,米沙,咱们的人民政权把绞索都套到他们脖子上啦!”沃罗比约夫眯起眼来,满意地看着玻璃瓶里的无色液体被倾倒在杯子里,“一个他们的人要是察觉到死亡将要临近的时候,为了保全他们自己,是什么也干的出来的呵!你想想,当年我们见到的事情不也是这样吗?”
“是这样,瓦西里。”柳多夫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把杯子放到沃罗比约夫面前,“他们是不会放弃在注定的灭亡之前的挣扎的。”
“是啊……资本主义的灭亡,咱俩谁有那样的福气看到那一天呢……到时候啊,就再也没有什么剥削,再也没有什么欺压了,每个人都可以在大地上生活得有尊严……也许这个孩子还可以看到看到那一天吧?”沃罗比约夫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那冰凉的液体马上就让他的肚子里暖和起来了,这带着灼烧感的暖意慢慢地从躯干蔓延到四肢去了,“哎,米沙,你这酒真是不错——你打算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你打算让他随你姓吗?”
“别开玩笑啦,瓦西里,我的姓氏跟他可一点也不相符啊……”柳多夫一只手攥着杯子,一只手下意识地捻着他的胡子,“要不就像我一样……叫巴维尔·瓦西里耶维奇·奥格诺夫吧。”
“行啊,听着不错,是个好名字。”沃罗比约夫笑了,手里把玩着那个玻璃杯子,“嗳,你不如搬到离这边的镇上近一点的地方住吧?巴夫鲁什卡总是要上学的,而且你也总该让他融入我们的社会里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吧……没有社会的教育,这样的人在我看来是不会有完整的意识的……我希望不会有把他征召入伍的那一天。咱们两个,也算是打了六年的仗啦……你可以多给他讲讲你当年在捷尔任斯基同志的领导下的战斗的故事,要让他知道咱们国家还有17处这样的机关,同时也要让他晓得这个机关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拥有随时征召他的权力。”
“你就放心吧,瓦西里,我会让他明白他该明白的一切的……就像我自己当年一样。”柳多夫又拿起了玻璃瓶,想给自己再倒上一杯。但是他的动作被沃罗比约夫阻止了。
“别喝了,别喝了,米沙,你把伏特加戒掉吧。”沃罗比约夫从他的手上拿下瓶子,用软木塞塞住了,“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你看,我也戒掉了,我现在在工作日里是沾也不沾它一下的。这也不是做不到的事呵,它只会使你的脑子变糊涂,耽误了事情。你又是不需要这玩意来暖和身子的,你干什么还要喝它呢?”
“对,你说的对,瓦西里,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多夫嗫嚅着,“可是我喝它喝了大半辈子了,说要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米沙,向来是只有人打败坏习惯的,而没有坏习惯打败人。你可是一个布尔什维克啊,你会让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打败吗?孰轻孰重你还不清楚吗!”沃罗比约夫热烈的说,“你忘记我们当年是怎样跟白匪们战斗了吗?就算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们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而在现在这样好的环境中,你反倒做不到了吗?这怎么可能呢?来啊,米哈伊尔,鼓起劲儿来!向这个习惯发起进攻!你还不相信你能取得胜利么?”
“瓦夏,你跟你一年前真是丝毫没有变化……”柳多夫从沃罗比约夫手里拿回了他的那瓶伏特加,以一种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将那个瓶子扔出了窗外,“你说的完全对。我下决心要改正这个不好的习惯。”
刚刚起身一半想要拦住柳多夫动作的沃罗比约夫的手伸在半空中,尴尬地停在了那里,凝固成一个姿势。沃罗比约夫惊愕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了:“算了,米沙,这样也好……我现在大概得走了。”
“怎么,瓦西里,不再坐一会吗?什么事催的这样紧?”柳多夫从窗边走回到桌旁,无不担忧的望着沃罗比约夫。
“我们的战争胜利了……但是我们的革命还远远没有胜利。难道在十月二十五日革命里为了暂时相同的利益而与我们走到一块来的那些不坚定的东西……小资产阶级……会那么容易妥协,那么容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工人把他们的资产公有吗?永远不会!米沙,现在列宁格勒和顿河那边的局势可不大乐观啊……有些人如果想要用人为的物资短缺来葬送我们拿生命换来的胜利,那么我们也就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尝尝!他们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击倒我们的政权,那就大错特错了!”沃罗比约夫眯起眼,压低了他的两条粗粗的眉毛,他黑色的眼睛周围便出现了很多深深的皱纹。他的眼眶下方的那些黑紫色的痕迹,说明了这一年以来他经历的是什么样缺乏休息的日子。但是,那双嵌在深陷的眼眶里的一对黑眼睛,却还是像从前一样,放射出热切的希冀的坚定光芒。正是这样的明亮的黑眼睛,才使他沃罗比约夫看上去那样年轻,使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仿佛时光早就停止了在他身上的流逝一样——甚至还倒退了回去。
柳多夫站在沃罗比约夫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这位同志和朋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他们永远年轻,永远拥有自己的生活,永远拥有力量。你只需要跟着他们前进,你就一定能到达新生活的黎明。
“好好培养这个孩子,米沙,你应当把他教育成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要让他活着……能使别人感到轻松。”沃罗比约夫从桌子前面站起来,掸了掸他的大衣,真的打算走了,“再见吧,米哈伊尔,别了。跟你在一起总是很愉快的……不要忘了党给你的任务。”
“好吧,瓦西里,我会的。”柳多夫默默地向着沃罗比约夫伸出他那双厚实有力的西伯利亚猎户的双手……与沃罗比约夫的脱下了手套的长满老茧的纺织厂工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这一刻,他们感到他们心灵前所未有的紧贴在了一起。
这个在西伯利亚茫茫林海中的木屋外,狂风还是呼啸着,大雪还是丝毫没有变小。厚厚的云层透出太阳的白色的黯淡光芒,让白天的树林里也显得黑峻峻的。
小小的巴夫鲁什卡在一旁香甜的睡着,什么也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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