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效应（30）
“何人在此！”
一个女人的呵斥声悄悄由身后接近三合，他不由站直身子目不斜视，好似听见教室外教导主任的呵责。三合不知道教室与教导主任为何物，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内心油然而生的比喻恰如其分。
穿袍子的女人走上前，不由分说揪起三合湿漉漉的头发，拖着他绕过柱子来到呻吟声所在的正面。
“发现一个奇怪的异乡人。”那女人说道。
女人用力把三合摔在地上，他躺在地上抬头仰望，顿时脸变得更红了。因为这女人穿着件大开领有排扣的袍子，一根玉片腰带扎到腰间，袍子下摆刚刚遮住屁股，衣服下是一片真空地带，可以若隐若现看见足以令男性不能自已的春光。
出于礼貌，三合转过头，旋即发现四周站着些打扮相似的女人，她们身上的绝景同样一览无余。他慌忙站起身从轻抹粉黛的女人丛中慢慢中向后退去，直到撞上个硬物，激起一片铃铛声。
三合只觉顶在自己身后的是把钝刀子。他不敢回头，生怕多余的动作会引来杀身之祸。这时只听头顶又挤出几声卑微的啜泣，三合壮起胆子背着手悄悄握住那硬物，旋即发现铃铛声正来自于此。三合在女人们的注视下慢慢挪动脚步，用余光观察身后的动静。
色情图腾前站着个裸体男人，他肌肉发达，皮肤白皙，嘴上塞着个球，下身套着个皮裤衩。三合手握正是每个男人都拥有的命根子，如一柄黑色凶器的皮套上还挂着个铃铛，每每男人扭动，或是命根子抖起来，铃铛都会随之发出声响。
三合头一次感慨世界之大，大到某个地方铃铛之风盛行。
“糟糕。”
主持这场色情崇拜的女人脸色一沉，她涂着最艳的口红，峨眉旁精心点缀着粉状，细密如梳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楚楚动人，模样可谓是个性感尤物。她蹙起眉头，小声跟身边助祭打扮的人交流。之所以三合知道那十七岁的丫头是助祭，全因敞胸露怀的排扣法袍胸口一侧写着“助祭”，一侧写着“17”。
“怎么跑出来个信盖亚的矮人？”主持祭祀的女人惊慌失措，煞白的脸上只剩一抹腮红格外艳丽，她说：“该不会暴露了吧。”
“应该不能，我们一直小心行事。”旁边一位四十七岁，看祭品的目光如狼似虎的助祭走上来说道：“我建议所有人停下手里正在进行的内容，我们来快速复盘一下这件事，尽可能确保接下来的活动可以顺利进行。”
“用不着复盘，我迷路了而已。”三合的眼神无处安放，视线扫过女人们顿觉身上火辣辣的，温度高到产生烤干衣服的错觉。他澄清道：“我不是矮人，也不信盖亚。”
“胡说，你这么矮，而且发型怪异！”
主祭向前跨了一大步，白皙肉感的双腿晃得三合眯起眼睛。人们头顶狭长的裂隙恰好泻下正午阳光，明媚的日光在白腿与手握的宝珠之间来回反射，竟让三合手里抓着的圆球开始微微发热。
“我不是矮人！就是这么矮！”
有关三合身高的刻板印象，近几日已经渐渐长成一片不能随便触碰的逆鳞。他声音洪亮，回声在这片黄土坡下的乐土间久久回荡。霎时无数鸟类腾空而起，鸣叫着盘旋于绝壁之间，这一幕竟让女人们感受到了一丝神圣。
“你、您是哪位？”主祭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她仿佛时空转移般，瞬间推到了挤成一堆的人群最前面。女人的手掐着排扣法袍的大开领，另一只手下意识抓住短下摆，好似刚意识到自己这身打扮略有不妥。
“我是，”三合话到嘴边略微停顿，林这时在脑袋里碎碎念，要求他别在这个场合宣扬身份。
三合却觉得有必要以正视听，这群人分明干得是龌龊勾当，反而是他自己无意撞见，行得端正，堪称光明磊落。他摇摇头，晃走林的声音，把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重复了一遍：“我是阴阳村海洋神殿新任命的高级布道师，是海神卡利普索最信赖的羽神弗兰克·吉儿·林的使者。”
“你不是矮人？”四十七岁如狼似虎的助祭眼中飘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凶狠目光。
“不是。”
“你不信盖亚？”十七岁天真单纯的助祭显然松了口气。
“当然。”
“林鸡儿的使者？”
主祭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胸前白花花的风景完全暴露无遗。三合赶忙扭转视线，却看见那群身着不雅服饰的女人们开始挖起坑来。
黄土高坡民风彪悍，不仅对铃铛情有独钟，更加热爱刨土埋人。这些天培养起来的危机意识顺着三合的脊椎骨一节节爬进脑子，叩响门扉，不等一连串电光火石的神经突处做出反应，危机意识已朝心灵门扉下塞了张写有“快跑，否则被埋”的字条。
三合退无可退，他分明看见主祭不知从何处掏出根湿漉漉的迷你图腾束棒，涂满的液体显然是为了接下来不可描述的祭祀行为而准备。光是看一眼男性崇拜意味浓烈的钝器上雕花繁复的样子，就能想象得到脑袋和这恶心玩意儿亲密接触后的惨状。他已经听到近在咫尺的风声，怎无奈自己身后顶天立地的大图腾上奢侈的泼洒了过量油脂，搞得三合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湿滑的地面上。
他的身子向后俯仰，为了保持平衡本能的抬起的一条腿恰好踢中女人挥舞束棒的胳膊。随即绑在图腾柱上的男人呻吟着发出一声凄惨呜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警告三合，挨上这男性象征强烈的棒槌一下，定会付出高昂的生命代价。
红黄白三色的碎肉和半固体的东西喷在大图腾柱上，绑在其上的男人顿时咽了气，只剩下颚的半个脑袋还在哼哼唧唧。一股子腥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三合和女祭司都吐了，好在对呕吐这几日三合同样练得驾轻就熟。他抹了把眼泪，赶忙绕柱而行，避开疯狂攻击的女人。
“男人给打死了！”
挖坑的女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发出阵阵哀嚎，旋即哭声震天，好似自己的亲生父亲不幸归西了一般。
四十七岁如狼似虎的助祭抄起锄头跑过来，哭唧唧呼喊道：“男人呀，精壮的男人呀，我还指望靠他生七八个孩子呢！”
“你住口！”女祭祀直起腰，气鼓鼓的擦去脸上溅到的鲜血，原本样貌美艳动人的她顿时化作经典里嗔忿的本尊或是需要降伏的恶魔。她像一头痛失猎物的发狂野兽，一面转过巨型木雕图腾追逐三合，一面冲着上来助阵的助祭大嚷道：“你生七八个，那我怎么办。好哇，原来就是你一直觊觎主祭祀之位，是不是！”
“男人大家都有份儿，凭什么只能你生！以前我就看不惯你了，总是霸占相中的精壮男人，反正挖的坑够大，给我和这小矮子一块去死吧！”
助祭说罢奋力丢出锄头，锋利的刃部镶进无法确切形容的巨大图腾里，它一并死死咬住的还有主祭披散的黑色长发。
手握束棒的女人发疯似的尖叫起来，手脚并用拍打她们假借大地之母盖亚之名崇拜的下流图腾，试图挣脱锄头的纠缠。助祭飞奔而至，手里握着一把柄端同样具有男性象征的小匕首。她并非想帮祭祀解围，而是要用小刀把祭祀送往灵界的彼岸，顺便间接为三合创造逃跑的机会。
女祭祀抬起手又是干净利落的一棒，四十七岁如狼似虎的助祭应声倒地。血顺太阳穴旁不规则的窟窿倾泻而出，如同打翻了红酒桶。
祭祀捡起小匕首，干净利落斩断纠缠在锄头上的发丝。其他参与这项群体活动的女人们挖好坑也围了上来，发誓要为命丧酒泉的男人报仇。她们的目标是三合，如果没有这个小矮子多事，按排号顺序，每个在场的女人都该享受过一轮欢愉了。
“抓住他，活埋了他！”
伴随主祭高声的尖叫，她和三合玩起绕柱走的游戏。其他女人一拥而上抓住三合手脚，好似举着节庆乳猪。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没办法安抚痛失欢愉的女人们活埋他的决心。三合想依靠声音的优势摆脱窘境，怎无奈脖子悬空只能和绑在柱子上的男人那样发出低沉的呜咽。
正午的阳光势头很足，它悬在高高的天际顶端，看着黄土坡底层正发生的这处闹剧。
直射而来的光罩在三合和女人们身上，构成一幅光影分明、构图奇妙、光怪陆离的绝世名画。三合感觉手中的暖意渐强，甚至有些烫手。他下意识勉强抬起小臂，想看个明白。
透明宝珠吸满倾斜而下的光，层层折射汇聚在一点之上。这是来自大自然能量的厚积薄发，是逍遥城科学家苦苦追寻的真谛，是一连串偶然组成的“胡铁效应”所展现的奇迹。
一道高亮耀眼的光从宝珠内喷薄而出，打在泼了油脂的木质图腾基座上。瞬间的高温引燃油脂，烈火熊熊把这根罪恶的图腾变成冲天的火柱。
女人们吓坏了。她们撇下三合跪在烈焰之前忏悔自己因过度放纵引发的罪责，火与热扭曲空气，红黄色的离子飘荡间，两具尸体很快付之一炬。
“无上海神！大能林鸡儿！请宽恕我等，庇护我们可以找到男人。”
三合仓皇向北逃窜，熊熊燃烧的火焰声里他听见女人们改制易宗，纷纷信仰起海洋之神。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