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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试用性的开头

紫璃梦
发表于 2022-04-08 22:17:24

Part.1 特丰




       暴风肆虐,而二人巍然屹立。


       气流时而锋锐如刀、时而澎湃如潮,层层沙石被卷起,遮住了异色的天幕。然而大部分进攻在琴声驱使的封印之力面前均告失败。今后我作的歌谣只会唱到你的死亡,特丰心里对列霍特威格尔宣告,你这邪神子嗣。


       之前的轮番上阵显然列霍特威格尔很难应付自如——如今魔物原本就萎缩严重的下半身被重新焕发光彩的封印吞没,能够轻易击碎山头的触手不是被切断就是软趴趴地糊在被蹂躏过的地面上,其本体已经失去了一切屏障。其他人与触手缠斗,还分散在四周的山丘上。现在由我们二人直面邪恶,特丰心想。


       唾手可得的胜利往往更加凶险,他默念,最后一次出击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谨慎。何况我们的胜利需从几行碑文里寻找,虽然蒙素那神的庇护、我们得以抢先稳固了封印,然而魔物操控的邪风依旧强劲,必须确保唤灵成功。瞥见佩可神色如常、似乎进展顺利,特丰便继续专注于同四面八方的乱流角力。


       终于,在重重保护之下,佩可结束了唱诵:


“散…化电,无远弗届,天马的飞蹄点破狂风之人啊;

先王图安达,您的誓言当在起效之刻!”


       真言既成,胜负即将揭晓。


       对面的列霍特威格尔仿佛听到了死亡的足音越发靠近,倾尽一切抗拒它的到来。倘若我毫不知情地置身于突然呼啸的烈风、望见奔涌着重塑肢体的肉芽,定会断言这头“海缠鬼”远没有耗尽挣扎的余力,特丰觉得身旁的佩可应该也深有同感。


       蒙神垂听,请允许我们成为惩裁您的敌人的利刃。狂乱的阵风正在剥夺二人的呼吸,灵魂逐渐被压缩,但或许是祈祷带来了勇气,特丰依然逼迫自己开口:“附赠我的送行曲。”在这个略显残酷的玩笑后,他的弹拨陡然加速,列霍特威格尔鼓起的身形陡然一滞。


       山壁上的铭文随之光芒大作,四周悬挂的灯火为之失色。环绕在佩可周身的波动也同时汇聚在他手心,其势与那位射穿城墙的王者生前别无二致……


       ……甚至犹有过之。“蒙神垂听,这样的场景或许图安达也不曾预见。”我得准备好接住他。


       随着绷紧到极限的光之弦猛然破碎、自传说中被唤来的弓箭化为点点橘光钻入虚空。封印之光趋于黯淡,而魔物的身影消失在炽光里,它对四周施加的威压也荡然无存。特丰强打精神、两步跨到佩可身边,右手及时拦住了他的后背。眼见狂风群龙无首,他趁势抱着同伴扬长而去,借助山岩隐蔽身形。


       眼里只剩下星空的微弱闪烁,耳边仍是一片隆隆作响,脸上也新添了几道温热、许是被激射的沙尘擦破了皮,但怀里的同伴的脸上没有伤痕,只有痛苦的神色盘踞,连呻吟都无法完整发出。“安静,”特丰给他灌下药剂。二十次呼吸以后,他的情况明显好转,原本死人般僵硬的躯体已经恢复生机。而剩下的药特丰选择一点点滴到自己嘴里,确保没有浪费。


       “它的死亡已成事实,无论多么不甘都再难挽回。你不需要再顾虑魔物的威胁,反倒是灵力匮乏更值得担忧,幸而拉达加向我提供了最后一批药剂。”回忆起当时的尴尬情景,特丰的脸色变得不自然,“当时我的拜访还搅了拉达加好事,直到我付钱打发了那几个娼妓才取得他的原谅。如今索斯列斯正好剩余五瓶,可供我们均分。”


       “我还不至于动弹这一下就断手断脚。好特丰,为了你的智慧与慷慨,我将祭祀天地诸神、请他们保护你的名誉,求你至少先扶我起来吧。”如果佩可开口是要证明他还有调侃的力气,那么这句不着边际的胡话确实效果显著。“你是请域外邪神诅咒我吧,哪条暗巷的市井无赖教你这般信口胡诌?”


       趁着回敬他的时间,特丰收好药瓶、扶着佩亚诺罗缓缓起身。见他撑起的笑容很快被压垮,特丰不再多言,只是抬手护住他的眼睛和耳朵,以防飞沙灌入其中。但世界却在佩可睁眼时落入沉默。于是特丰撤回左手,与他一同目睹魔物的灭亡。


       被粗大的雷火砸中后,它的声势在最后的挣扎中减弱至不可闻,被镣铐锁住的触手纷纷破碎,掉落的肉块随即灰飞烟灭。裂缝以箭矢没入的地方为原点在它躯体的所有部位撑开,无数细小的亮斑从狰狞的创口里探出头来,旋即那尸体的表皮上就覆盖了一片闪耀的荆棘、又如万千箭矢林立,而荆棘丛间处处都有绽放的爆裂之花。




       二人静观大火和封印争相啃咬魔物的残骸,浓重的焦味逐渐将他们裹住。仍不可轻忽大意,特丰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取出了催魂笛。这次吹奏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激人狂躁的笛音直要填满整座山谷、连火堆也被浇熄。但佩可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抱怨、仿佛还怀念起它来:“我居然想多听几次这玩意。”随后他又补充道:“如果它只能在新添的坟前吹几首悼亡曲,那就教它堕入永狱吧。”


       特丰静候他的感慨结束,严肃地评论:“我原以为你会添加一句'让不再出声抗议的人听这调调正是绝配'。”


       只听佩可冷笑一声,表示不屑,“俏皮话讲到这份上,那离被阿龙格亲自抓去永狱也不远了。”紧接着他又跟观察海外奇珍似地打量着特丰,“见鬼,是我不该看扁你,居然能正襟危坐地胡说八道。你这又是从哪积累的经验?”


       “我只是以为自己在模仿你的口吻。对你妄加揣测是我的过失。”虽然这种拙劣的借口很快会被识破。


       “不少人背地里还赌咒发誓,把临场编排的浑话都归在别人头上哩,我倒也没那么介意。”佩可如此说道,但似乎他的伪装遗漏了低垂的眼睑。“说是学我,实际是学我父亲吧。就算在沉尸河底,抨击他专横的声浪也始终高涨……特丰,爱我的人里你最公正,这我清楚。人言如潮,你的判断将指引我穿梭其间。如何,新的言论又控诉他犯什么罪?”


       特丰没有立即回答。“佩可,相熟之人理解实情,自然能分辨哪些话语怀藏恶意。而外人的错误印象一时半刻难以纠正,却也合乎常理。”他试着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柔和些。佩可的父亲、“征服者”盖诺罗行事狠厉,积累了大量反对者,他们不惮用最大的努力诋毁盖诺罗与他的家人。“此次我会听伊迪丝小姐述说对令尊的成见,是我同她相约在先,而我也尽力指正她……”


       不对,他突然停顿,好像上当了。而佩可酝酿的愁云一扫而空,灿烂的笑容逐渐升起,“这番诚挚的话语,倒确实将你的心意表露无遗。”


       “蒙神垂听,请赐予我的灵魂安宁。”不然我得忍不住揍他,特丰如此祷告。肇事者本人则只剩身影在灯光中摇曳,话音渐远:“安心,歌手大人,我被造时是和那些叽叽喳喳的雀儿分开的,我可擅长保密了。快跟上。”


       特丰历尽艰辛、终于咽下了到嘴边的脏话。旧时在私人场合,佩可的大名被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渎神者”,或其他不那么污秽的绰号。直到圣堂确认了他带回的魔物遗骸、并派青修士申诺随他出战后,这种习惯才渐趋消失甚至逆转,而薇诺拉也是靠利剑来攫取荣誉、摆脱了污言秽语。但特丰却要对他们说,渎神者佩亚诺罗最可怕的绝非妖邪之术;他只消拨弄唇舌,就能体面地取得蛮族巫师双手浴血才能完成的欺诈。




       回过神来,列霍特威格尔的尸体已在他脚边。从岩壁取下的提灯让他看清满地剥落的表皮,它们很难让人联想到魔物所倚仗的厚重皮肉。灯光透过焦黑破裂的外层,照亮了内里海与山的驳杂色彩,似是飞洒的盐创作了这幅海蓝底的雕刻。而佩可置身于残骸中心,俯身摸索。突然他高呼:“就是它!”特丰连忙上前。


       一对晶石眼眸静静躺在余烬里,混沌异光寄宿其中。“无光自明,一贯如此。与整片天空同呼吸。”佩可呢喃,仿佛心神为其所摄。而特丰的缄默更多是害怕惊动无可名状的事物。魔物死后遗留汇聚魔力的身体部位,海缠鬼亦然,而其遗骸的美与邪恶胜过颅厅所有藏品。


       特丰又深深地望了一眼天空,群星和月亮在流渗色彩的包围下有如残烛。邪神之子命丧于此,他悲哀地想,可必死的凡人对终极邪恶无能为力。神明在意念里创造万物,不堪重负的祂被迫沉睡、于是世界没能至善至美,而隐藏的神之旨意便随着祂的梦化为混沌,智者编纂的典籍如是写到,而智者们也确实靠测量混沌获取知识。那为何每逢我凝视它……遏制不住想将它摧毁的念头?这岂非对素那神的亵渎?


       黑暗突然降临。“我这是领了个呆子出门么?东西装好了,去跟他们汇合吧。”说完佩可归还了特丰的视野。他和申诺的教派倒是不在混沌这方面纠结,特丰盯着他腰间的鱼皮囊入神,直到头上挨了颗石子才赶忙停止这无意间的亵渎。


       二人沿着大地的伤痕上行。特丰感慨于千百年前那场激烈的死斗,列霍特威格尔触手的鞭笞削凿了无数条这样的山道,而王的伟力并不逊色于对手。“先王洒下热血时,望见的天空是否与如今相同?”他仰头向无穷远处发问,随后放声高歌、告慰或许还在注视此地的英灵,佩可在侧倾听。他唱的正是图安达王的陨落。哀而不伤。


       作为提斯的歌手,“猎鹰王”图安达的歌谣传说必须熟记于心。这一系列不同年代的名家经手、适应各种场合的歌曲,是特丰与同行们的重要收入来源,他们借此上可登堂入室,下能酒肆欢歌。而特丰自然也知道图安达的不败战绩最后被谁中断。列霍特威格尔第四纪时裹挟着死亡升出海面。它曾摧毁裴基尼城,留下一座盐渍包裹碎石的废墟,其行经之处无不是这般惨状。直到图安达与它在南娜斯山谷玉石俱焚,灾祸方得平定。


       在歌谣末尾,海怪赖以作恶的触手被图安达用箭雨全部射落,但它却从伤痛中酝酿出新的邪恶:一条完好无损的触手趁英雄上前查看时脱离伪装,先是抽飞了他的武器,紧接着将他死死捆住。于是颂歌一转而为悼亡曲,所有盲目的欢欣末了都被沉痛替代。但彼时的作曲技艺精湛,竟使歌曲反而唤起听者内心的希望。起初“征服者”接过了图安达的血裔们丢失的都城时,无数歌手害怕曲中的精妙之处惹恼新统治者、纷纷停止活跃,只有特丰坚持歌唱。也是在盖诺罗称许他的歌喉后,提斯城内才渐渐升起了与战前无二的喧嚣。


       现在看来,传说中的上千条遮天蔽日的触手并非耸人听闻,英雄实际要面对更致命的无形长鞭。特丰见识过了能抗衡气流鞭笞的弓箭,将其与真言的某个字眼联系起来,那一串发音近似“雷电”。但他认为时人显然混淆了箭矢上的神秘火焰与它衰落的远亲,掌握雷的邪神陨落比图安达要早两个纪元,而人们在神祇残存的愤怒里提炼出新光。图安达或许同秘火之佣习得了炼火法术,焚城烈焰在这些人掌中如活物般嬉戏、甚至幻化出生灵的形体。但同样在这句当中,有一个词他并不认识,可能它才是解谜的关键。


       佩可的询问传来:“怎么又发愣,是战斗留下了隐疾吗?”


       特丰猛然惊醒,于是把猜想和疑惑都告诉他。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没看懂的是安博(意为羽毛)。它只在古时用来写羽人和鸟两个词。其中雷尊允许鸟类侍奉、并提供眷护,也许图安达从某些古老的鸟类那获得了雷霆,毕竟后面两节真言反映的特质和表现很难对应我所了解的火。我倒比较在意,天马是指……”


       “可能意指王族兴于靠近中州腹地的草原,草原人喜好骑马代步。”这次特丰引证古典,刻印王室始祖功绩的一块石板提过他们胯下的金蹄飞马。得到佩可的赞同后,特丰由衷祝贺:“你的奋战或许会开启一个光辉灿烂的新王朝。”


       而佩可忧伤地向东远眺,“后人若是替我树碑立传,我希望记录海缠鬼这一战时折断无数刻石、直到刻痕万世不易。但我父亲不会称王,他修整了倾颓的王庭却不使用,他还要我们切记家族效忠于迈农。”


       稍后,他又迟疑地补充道:“我母亲曾说,世上理解盖诺罗的人纷纷消逝,每一次挽回他们的失败都推着他向征服者转变。但父亲不曾对我讲述过去的岁月。他做质子时在竞技场杀死了胡德将军,我出生前他兴兵讨伐逆贼班讼,这是人尽皆知的事,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只需一次动念,盖诺罗大人就能登临王座,而你或许更容易些。特丰漫不经心地听下去,心里这般回复。


       按智者们制订的年表推算,世界已经渡过了五个纪元,而特丰鲜少听闻赞颂当今人物的歌;他不相信再难有勇士比肩神话中的英雄——力敌天雷的十身王、统领两大族群挫败兽潮的“最后的姬武神”,任何邪恶都不敢跨过他们的古老坟冢——然而停滞的现实只留给他沮丧。


        而现在,就特丰所接触的人群而论,越来越多的人抛弃了偏见、认为少城主佩亚诺罗未来必将加入传奇的行列。新近的传说如此描述:他自幼便被父母托付给隐世高人、学艺十数载,早在身心成熟之前就能够驾驭与生俱来的强大灵力;这力量在佩亚诺罗出生时就点燃过提斯城内所有的灯火、如同天上的红月跌落凡间;而今命运依然青睐年轻的英雄,令他在危险中屡次化险为夷。


       许多游商慕名前来拜访佩可,提斯的居民从他们那了解到,佩可凭借作战骁勇在王国与周边地带声名鹊起,耀眼得足以让人忘记他的出身。甚至有些反对征服者的势力,预计推翻无望、又不肯对旧时的敌人宣誓效忠,竟然选定佩可作为追随的对象。猎杀“贪食的”瑟琳尼温时,当地的领主邀请佩可谈论相关事宜,佩可借口复命逃之夭夭,只是说客依然分拨上阵,应付他们给他造成的疲惫肉眼可见。这仅仅是过去一年间发生的事情,佩可经历的十九次恶战,已经替他修筑了直达王座的名望的阶梯。


       “……并且你莫不是忘了,你、申诺、纳杰尔、克洛伊,也要与我分享这份荣光?我们皆在未见雏形的歌谣中提前占据了一席之地。”佩可似乎还在眺望进一步的未来,而他们也抵达了尽头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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